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他低下头,回想起与阮竹卿相对的种种,心中的迷雾逐渐消散,转为清明,起先是“哼”地微笑,而后慢慢睁大双眼,瞳孔缩小,肩膀瑟瑟摇晃着,连带着手臂和整个身体开始抽动,就连桌腿也在摩擦着地面“吱呀”作响,他竟然压抑着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怎么就没想到,阮竹卿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也是个青奴,也有七情六欲啊。

怪不得阮竹卿要对他那样温存小意,那样体贴入微,亏他还忐忑不安、受宠若惊了大半年,夜里连觉都睡不踏实,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更没有人要闲得发慌,平白无故地对他好。

长久以来困惑的事情被弄清楚了,慌乱过后,居然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赵仰宗已经彻底冷静,在脑内分析权衡着利弊,开始深谋远虑起来。

世上总有这样一种聪明人,一旦遇事,便用一双势利眼审视别人,寻找利用的价值。

跟他青梅竹马的小草,虽然黝黑瘦小,真要打扮起来,却也堪称清秀,赵仰宗仔细打量过他的髋骨,是能生育的样子,况且小草身上没有什么富贵毛病,又能吃,又肯做,小时候他们一伙人去铸铁场附近的山上拣煤渣,他总是拾得最勤,一个人能抵得过两三人的劳力,自己把小块的煤渣留着,大块的都交给赵仰宗。小草思想简单,什么都听自己的,很老实,所以木香巷子里的一群大小少年都默认小草是他的老婆,如果真的娶了他,两个人省吃俭用,温饱不成问题,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可以说是安稳度日,可是这辈子都发达不了了。

要是跟阮……他不自觉地咬着拇指,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阮竹卿这样的人尖子,什么时候成了他能挑肥拣瘦的了,阮竹卿吃错了药才会嫁给他。

……阮竹卿相较之下就没有那么多长处了,身子骨纤弱,柔枝嫩条的,好像风一刮就倒,手一掐就出水,不论什么时候出现,都纤尘不染,那股爱干净的斯文劲儿,不像是能陪他吃苦耐劳的。可是,他就是照着他最喜欢的那个模子长的,矜贵,美貌,性子又温柔,对他更是百依百顺、知冷知热,只要阮竹卿冲他轻轻笑一下,他一瞬间便心旌荡漾,动摇了神志。

那些都暂且不论,阮竹卿最大的好处也是小草永远都比不上的地方是有钱,随手拔根头发丝赏人,那就比大腿还粗了,自己要是把他哄好了……赵仰宗眼里迸发出算计的光彩,贪婪神色纤毫毕现,很快却又暗淡熄灭了大半,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这小奴儿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跟自己注定有缘无分,有花无果,只能偷着厮混一阵,不能正大光明地带出去给人家炫耀。

可既然他能看上他赵仰宗,就说明眼光也不过如此了,这看似尊贵的端人,没有自己想得那样高不可攀,说句不好听的,跟文先生之流又有什么分别?他只消使劲浑身解数伺候着就行了,要说伺候人,那不就是他最擅长的吗?

至于阮竹卿为何偏偏看上他,大概是有钱人家不谙世事的娇少爷,山珍海味吃腻了,看见臭狗屎也想尝两口吧。

时下赵仰宗陷入了两难之境:倘若跟小草成亲,便捞不到阮竹卿的油水;若回绝了小草,抱得美人,却也只能得一时之利,断了后半生的退路。

不行,用长远的目光来看,他是断不能放弃小草的。

但阮竹卿实在是块好肥肉,喂到嘴边来了 ,不咬上一口,不是赵仰宗的作风,毕竟这种唾手可得的甜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为什么不能得而兼之呢?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成形,先从阮竹卿那里捞够好处,等阮竹卿腻烦了他,要把他踢开,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他甚至都不用想办法,就能全身而退,甚至还能趁热打铁捞一笔,这时候再和小草成亲,再好不过了。

赵仰宗胡思乱想到后半夜,虽然对不起小草,但也是为了多攒些体己,让他们两个将来能过上好日子,没什么可被指摘的。

倏而他又有些自鸣得意起来,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甜蜜,心里还美着,蜷在被子里沉沉睡着了。

醒来时,迷迷糊糊地一摸,摸到被褥上全是粘腻的东西,他睁眼惊醒,当即跳起来,发现滑了一大滩,火急火燎地打水洗亵裤、洗被子,忙活到大中午。又认真洗头洗澡,把身上搓得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有,换上最好的衣裳,在水盆里看了又看,确认把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才出了门。

再去阮府的时候,丁香拦在前面,为难道:“少爷不让公子你进来,说……”

“说什么?”

“……说看见你,便打出去。”

阮竹卿居然下了这种命令?赵仰宗不信这是他的心里话,他一定是对昨天的自己非常失望,一气之下才会这么说的。

赵仰宗脑瓜子一转,装作好奇的模样,抬头望天道:“那是什么!”

“嗯?”

趁着丁香走神,他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影了,边回头看,边找路,驾轻就熟地来到内室,一路都无人阻拦。

还未进屋,里面清越激扬的琴音便传了出来。赵仰宗推门,见果然是阮竹卿在屋子里弹琴,便从后面绕过来,轻手轻脚敛起前衽,蹲在琴案的一侧。

“谁让你来的,既然你对我无意,为何要来,”阮竹卿一眼都不赏给他,顾自拂扫琴弦,铮然有湍急声,可弹着弹着又没了心情,想起昨日赵仰宗二话不说就跑,折了他的面子,咬唇羞愤道:“……我这辈子没这么难看过。”

琴声戛然而止,琴上冰弦嗡嗡地颤动。

“不是的,”赵仰宗厚着脸皮凑过去,试图给自己找补:“你跟我在一块,人家看见了,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的清誉啊。”

见阮竹卿还满怀愠怒,赵仰宗心想,换作那些很会调情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形,会做些什么呢?于是他像个老练的浪子一样,径直把阮竹卿拉进怀里,用力抱住,也不管人家情不情愿,就在那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怎么没反应?他壮着胆子,继续试探,低头亲在阮竹卿的眉毛上,再往下,是眼皮、脸颊、嘴角……怀中的身体明显紧张起来,体温越来越高。

当唇瓣即将游移到那饱满的双唇,相隔咫尺时,阮竹卿慌乱地用手挡住他的嘴,含嗔而视,不让他碰。

赵仰宗心里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现在他扮演的是娴熟的情场老手,哪怕遭到拒绝,也不应该自乱阵脚,是以放低声音,游刃有余地说:“让哥哥亲亲你吧。”

“不行,”阮竹卿已经羞怯得没办法见人了,哀求道:“我爹说……嘴巴不可以乱亲,会有小宝宝的。”

原来小宝宝是这样造出来的吗?赵仰宗不太确定,虽然他也见过更激烈的事,但没人跟他说过这一点,他也不敢造次。

怀中的青奴因为羞赧,已经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淡樱粉色,就连指尖也是,唇瓣耳垂这些本就泛着粉色的地方,则变得如宝珠山茶般艳红夺目,这副娇憨情态,比往常还要美上十倍不止,令人神驰目眩,任何一个绛君看见,都会如痴如狂的。

情热之下,他扣住阮竹卿的手腕,衣袖顺势垂下,露出半截白皙如霜雪的小臂,他一点点吻着指尖、指节,眯起眼睛,脸上满是痴迷,吻到手心时,没忍住伸舌头舔了舔,阮竹卿反应激烈,“啊”地惊叫一声,被烫似的缩回手。

为了出其不意,赵仰宗故意释放出强烈的情香,霎时,无患子的辛辣和酸甜充盈了整间小阁,充满了侵略的肉欲,阮竹卿抵挡不住情香的攻势,身体不稳,他便顺势把人抱了个满怀。

接触到那身体的瞬间,赵仰宗仿佛能感受到实体般,闻到他皮肉之间冒出一股清甜的淡香,几乎是立刻,自己的身体就被激起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阮竹卿的情香吗?不知道是什么花的味道呢?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奴奴儿动情的最好证明。

天啊,这就是温香软玉吗?赵仰宗揽着细腰,暗暗呼出一口气,天啊天啊天啊,他赵仰宗何德何能,他赵仰宗祖坟冒青烟,嘶

阮竹卿浑身发软,用尽全力才勉强推开他,低头扫了一眼,含怒道:“你好……”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才发现自己的下面凸出一个剑拔弩张的形状,正高高地支着,自己也觉得行动过火了,虚掩着丑处,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阮竹卿想骂人,脑子里的脏词不够用,却只想出:“你不许犯浑!”

他怕今天打动不了阮竹卿,到嘴的鸭子飞走了,便又想了一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玖5衣六羚巴三

见他行此大礼,阮竹卿吓得倒退了两步。他握起阮竹卿的衣角,虔诚地亲了亲,仰面道:“竹卿,我赵仰宗这辈子有你,哪怕是死都值了!”

“别说胡话,”阮竹卿到底是心软,想扶起他:“地上凉,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