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的,养不熟的。”

“文老板说笑,只是一只惹人爱的鸟儿罢了,陪人顽笑,消磨寂寞,指望养熟它,也做不了大用的。”阮竹卿让鹦哥啄食自己手心里的谷粒,用指尖怜爱地逗弄着它,浅笑道:“再者说,有吃有喝,怎么会养不熟呢?纵是真的养不熟,日日关在笼里,总也翻不了天去。”

鹦鹉扑棱了几下翅膀:“翻不了天去,翻不了天去。”

08.得之若惊,失之若惊

“月湖楼请了一位新厨子,做莼羹最拿手,仰宗哥哥,我们去尝尝,好吗?”

月湖楼?是那个月湖楼吗?赵仰宗瞬间来了劲,这可是玉城数一数二的大馆子,他想着与娘亲团聚的那天,总要来这里点几个好菜的,今天要能有幸来月湖楼吃上一顿,这辈子也真不算白来一遭了。

阮竹卿带他吃的莼羹,那清淡鲜美的汤底是用河鲜熬出来的,莼菜晶莹剔透,在淡青绿的小碗里浮沉着,犹如片片半卷半舒的莲叶,雅致极了。

这东西虽然好看,却不加盐豉,赵仰宗吃了两勺,没尝出味道,入口滑腻腻的,像鼻涕泡一样有些恶心人,还不如摊子上卖的肉包子、大烧饼来得实在。

不过好在他倒也不挑食,哪怕再难吃,也端着碗大口吸溜了下去。

阮竹卿觉得味道不俗,却也只吃了四五勺,便搁下餐具,不再吃了。

赵仰宗小心翼翼地问:“你每回都吃这么少,不饿吗?”

“用饭只到六七分饱,这样是最好的,太满就不知滋味了。”

他向阮竹卿打听:“这个东西多少钱啊?”

“这两碗羹,一共是三十片银叶。”

“什么?”赵仰宗蓦然睁大双眼,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几口滑不溜秋的鼻涕汤喝下肚,两辆牛车就打了水漂了!

这些有钱人都是冤大头吗!!!

看出他的惊诧,阮竹卿解释道:“莼菜难采,又易坏,这道羹汤喝的就是一个鲜字,不好做的。”

虽然三十片银叶子不是从赵仰宗的兜里掏的,可他想到世上居然有人赚着这种黑心钱,心就比谁都痛,更恨自己怎么就没本事赚到这种松泛钱,这么贵的东西,阮竹卿竟然还说不吃就不吃了,赵仰宗简直不知该作何感想。

“少……呃,竹卿,你这碗还吃吗?倒了多可惜啊,要不……就给我喝了吧。”

“我都吃过了,不干净的。仰宗哥哥既然爱吃,我便另点一碗,好不好?”

赵仰宗怎么可能愿意再让他出这个冤枉钱,立刻制止道:“不用了!我就想吃你剩的这碗。”

阮竹卿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赵仰宗回过味来,总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些不妥,忙道:“不是不是……”

阮竹卿一笑,倒也不见怪,把碗推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

虽然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没出息,但这可是十五片银叶,十五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三下五除二,把阮竹卿剩下的那半碗吃下肚了。

吃完两碗羹,嘴里淡出个鸟来,毕竟是汤水,尿意很快涌了上来,赵仰宗便起身下楼去解手。

回来的路上,忽然发现在大堂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大桶,桶内冒着热气,桶身上写着几个漆黑的大字。

这几个字他不认得,找人问了问,原来是“添汤随便”四个字,这桶里的是羊肚汤,是不要钱尽管喝的。

他走到跟前去,拿大铁勺子搅了搅,香气扑鼻而来。唉?真的有羊肚,还有一些其他的羊下水,赵仰宗屏气凝神,用大勺溜着边,捞了满满的一碗料,手边又没汤勺,像狗舔食盆一样,用舌头把渣滓都卷进肚了。

既然是不要钱的汤,当然要敞开肚子喝了,这羊肚汤舍得放盐,为了掩盖羊下水的膻味,桂皮八角之类的调料也下得重,比那没滋没味的“两驾牛车”要香多了。

三十片银叶子,三十片银叶子……这得喝多少羊肚汤才能够本啊。

跑堂的小二见他穿的是粗布衣服,以为这是进来浑水摸鱼的混混,抱着手,没什么好脸色道:“这位客人,这一小会见你喝了四碗,想必也饱了吧。其他客人呢,都快喝不着了。”

赵仰宗想到那三十片银叶子,心里就气啊,恨啊,喝他们多少汤也不为过,理直气壮地说:“别的客人喝不着,那是你们的汤炖少了,又不是我喝多了。”

“你瞧瞧,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捞小便宜也要有个限度!”

赵仰宗也不客气,厚着脸皮反问:“谁捞小便宜了,四碗又怎么,便是四千碗也得任我喝了。你们不是明写着吗,添汤随便,添汤随便,什么叫‘随便’,你省得吗?你们堂堂的一个大酒楼,还差我这几碗羊肚汤?”

声音传出来,闹大了,有人围观,老板便过来,问道:“怎么了?”

了解过原委之后,老板心下了然,这种混混他是见得多了,要是不把他们赶出去,这些人是要得寸进尺,打搅其他客人用饭的。当即冷笑道:“羊肚汤是给客人喝的,你是客人么?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吗,你这身衣服还不如我们店里的一块擦桌布,是谁给你的胆子混进来的?”

赵仰宗被气得够呛:“我穿的什么与你们何干,你们不做我的生意,就在门口树个牌子,少在这里说三道四,讲七讲八!”

“跟你?有什么生意可做?你打秋风也要看看地方,来人,把这个小混混给我轰出去!”

赵仰宗当然是不依的,连碗也不肯撒手,就地与他们闹将起来。

“怎么了?”一道清润圆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望去,一位十六七岁的美貌青奴从楼梯上朝下走。

他身上的衣裳颜色虽然素净,却是光彩滟滟的锦缎,脖间的恪贞环也一看就所费不菲。

稍微打过照面之后,老板恭敬道:“原来是阮少爷,鄙人有眼不识泰山。”

“生意人都讲究和气生财,老板为何动这么大的气呢?”

“少爷勿怪,有个小混混进来占便宜,打发他走就是了。”

赵仰宗也顿时老实了,身子蔫着,心里阵阵发虚,他怎么忘了,今天是阮竹卿带他出来的,一举一动都要顾及阮竹卿的颜面,阮竹卿那是何等身份的人,羊肉汤的滋味再好,也不值得他为这种事跌了份。

虽然赵仰宗觉得自己可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但毕竟也是他贪吃才惹得这一出,一下子想通了,遮遮掩掩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是我不好,吃了他们的汤。”

阮竹卿道:“这不是别人,正是竹卿带来的一位朋友,自然也是贵店的客人,还请老板和这位仁兄给他赔个不是。否则……这店大欺客的名声传出去,对贵店有百害而无一益。”

老板看了看阮竹卿,又打量了一番赵仰宗,心想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两个人从衣着打扮,到举止言谈,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路人。

可既然阮竹卿都这么说了,到底也是他们看错了人,他们不占理,为了四碗汤得罪阮家更不合算,就毕恭毕敬地把二人请到隔壁的雅间去,不但赔礼道歉,还免了今天的莼羹钱,又额外赠送了几样精致的菜肴点心外加酒水,侍奉不可谓不周到。本呅件取于qun陆85菱57久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