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辉在床上又干躺了半个时辰。他一直在心里估摸着时间,果然不大一会儿刘意就准点进来了,轻声在床榻边唤着“陛下”,叫他起床。
“奴才睡下前让膳房备了山楂汤,额外加了冰糖,这就去给陛下端来。”
刘意精神奕奕,一边给林昭辉穿衣一边说着,忙活个不停。
“刘意……”
林昭辉迟疑着叫了他一声。
“哎。”刘意立马不说了,候着他之后的吩咐。
林昭辉张了张口,本想问对方“你是如何看我的”,但想了想,估计这么问出口刘意也只会答“陛下是个好皇帝”一类的官腔,定不会将真是心意宣之于口。林昭辉又合上了双唇,换了个问法。
“平日里你送我去这宫那殿的,晚上还时不时熬夜候着,很是辛苦。”
“陛下说什么呢,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刘意微微吃惊,不知道林昭辉突然说这话是何意,只得按着规矩老老实实作答。玖舞2衣6靈2捌3群最噺荤文
“我听闻宫中多有太监与宫女对食结缘之事。我朝宫规宽仁,况且这都是人之常情,堵不如疏……”林昭辉用开玩笑的语气打探道,“你也二十有五了,不知是否有心仪之人?尽管说与我听,什么外宅聘礼的,只要你要,我都可以给……”
刘意瞳孔一颤,“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速度快得林昭辉都来不及阻拦。
“陛下,奴才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奴才这辈子伺候皇上便足够了!”
“哎哎,做什么这么激动。快起来。”
林昭辉连忙伸手去扶,刘意却还跪在床前垂着头,惊慌道:“陛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奴才绝无对食之意,平日里与宫女们私下不曾多说半句话,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件事,随口聊聊。你若没有心仪之人就罢了。我还能强行逼迫宫女嫁给你不成?”林昭辉见刘意似乎相岔了,连忙解释。
刘意嘴唇颤了颤,艰难道:“没有……奴才……绝没有心仪之人。”
林昭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惨白,方才觉得自己侧敲旁击的问法许是错了,只能将人扶起来打岔道:“你倒是衷心,除了伺候我旁的其他什么都不想了。正好,你去将山楂汤给我拿来吧,说得有些口渴了。”
一听到干活儿,刘意这才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虽然还有些疑虑,但条件反射地麻利站起身来去外头端碗。
不大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山楂汤不烫不凉,温度正正好。林昭辉抿了一口,酸甜也适中,正是他喜欢的口味。
这些细节是其他小太监们做不来的。
林昭辉得知刘意的心意后并无厌恶。相反,他的心中其实隐隐有些窃喜。回想以往几年相处的点滴,换一个角度,许多单纯以为是惶恐和受宠若惊的细节都有了解释和缘由。
刘意模样清秀,服侍样样体贴周到。抛开太监身体上的残缺不论,能被这样的人如此小心翼翼地珍爱正常人都是欣喜的。
况且在林昭辉看来身子不完整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不在意。非要说的话,人家太监们净身都是为了在宫里伺候主子们,做主人的凭什么嫌弃人家。
刘意不知道一言不发的林昭辉脑子里已经在思考如何安置自己了,还兢兢业业地询问道:“陛下,晚上可要宣哪位来甘泉宫?还是您摆驾华清宫?”
“……”
“……陛、陛下?”
见林昭辉不说话,只直直地盯着自己看,刘意惶恐不安起来。今日的陛下表现太怪异了,让他不禁开始回忆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林昭辉。
“散步去华清宫吧。甘泉宫今夜就继续留给你独享。”林昭辉伸手,示意刘意扶自己起来。
他年轻力壮,平日起身、上下阶梯很少唤宫人搀扶,只有正式场合才会做个样子。刘意愣了一下,这才抑制不住紧张,双手隔着衣袍搀住林昭辉的右侧胳膊,嘴上干笑着推诿道:“陛下又说笑了……奴才哪受得住这么大的殊荣?”
林昭辉叫他扶着,有意将身体往右侧靠紧了些。瞧了一眼刘意逐渐泛起红的耳根,他假作没看到,继续往行宫后花园走。
……
接下来的几日,林昭辉都如他所说宿在了后宫。除了偶尔不情愿地批一批送到行宫来的折子以及睡午觉外,他几乎没在甘泉宫待过。
他还是没想好该如何与刘意说,难免心烦意乱。可难得出来玩一次,林昭辉不想让自己的状态影响了他人,表面上依旧笑呵呵的,日日与大家一同吃饭享乐。
除了知晓情况的沈彬羽,也就只有楚清眼尖,察觉出林昭辉近日心不在焉。但他不像沈彬羽事事认真,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试探出林昭辉的烦躁并因自己而起便放宽了心,丝毫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这夜沈彬羽和林昭辉在华清宫中休息,他不方便侍寝,两人共同沐浴后坐在一旁扑着软巾的矮椅上,一边给对方擦身子一边聊起此事。
沈彬羽看林昭辉苦恼,只说若陛下不想辜负刘公公一片痴心,此事也没那么难办。
刘意今年二十五岁,模样生得比年龄看起来还小些,就说他是宫里伺候的双儿宫人意外得了皇恩,换个名字先封了才人,叫宫人们对外把嘴都闭严实了就是。顶多就是太后那边会大发雷霆……
“不过太后不是严苛之人,又特别喜欢孩子。年底夏瑞就该生了,再算上明年我这胎,届时陛下就轮番带着子嗣们去请安,再多花点心思在给燕华公主寻驸马一事上……磨一磨,便过去了。”
“你倒是很清楚她的软肋在哪。”
林昭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的孩子们还没出生,就被父亲和爹爹给算计上了。
“我时常去请安,自然了解她,”沈彬羽笑了,停顿后想了想,叹了口气又道,“只是……陛下被刘公公伺候惯了,若将人收用了,日后就要换人坐总管的位置。这位置很是重要,我担心小太监伺候不好你,或者生出旁的心思来,日后一个个的都想来后宫做主子了。”
“嗯……我且再想想。再说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要我是太监总管,宫人都要看我脸色做事,平日收礼到手软,我才不会卸任。”林昭辉打趣道,往嘴里送了块银杏糕。
“天天的净会胡说。哪有皇帝将自己比作太监的……”沈彬羽无奈道。
“这不是在你面前嘴上没把门惯了?放心,出去我不会乱说的。”林昭辉坐没坐相地靠着沈彬羽懒懒道,手上擦拭头发的动作却没停。
沈彬羽侧目看他一眼,实在拿林昭辉没办法。半晌又忍不住补充道:“我还要说句公道话。刘公公可是出了名的从来不受贿。荣君当初刚入东宫时天天想着法儿地要见你,给他递过许多礼物银子,通通都被退回去了。以前那些通房定也都试着送过不少……”
“还有这事?”林昭辉惊讶地弹起来道。
随即他意识到这个话题会牵扯到当初那个“原太子”对沈彬羽和顾容轩冷淡一事,连忙打岔糊弄了过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提过东宫里的事了。当初封君后入宫那夜,他和沈彬羽便达成了共识,将以前的事儿都翻篇了。
至于顾容轩那边……幸好他是个心思简单的,如今既然每日都过得幸福快活,就从不去想以前的事儿,倒是省去了林昭辉绞尽脑汁解释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