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风岩拐了两个弯瞅见顶上挂着的日化区标志,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来到货架前,俯身抓了块舒肤佳香皂,骤然如梦初醒他真是疯了!

唾骂自己是一回事,不可抑制地去闻手中的香皂也不耽误。

他在纸盒易撕处的边缘嗅了嗅,觉得记忆里的不是这款香味,又蹲下身来巡视货架,拿了另外一盒不同颜色的嗅了嗅,感觉还是不对,随意放回去又拿起一盒嗅,这下感觉有些对了,但还是拿不定主意。正回想着味道,一道声音在旁边问:“小同学?我也拿一块,让一下。”

蹲在地上的傅风岩闻言一惊,抬头看向老人。

柯奶奶见这个比自家孙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同学只穿了件薄外套,忍不住问他:“你不冷啊?”

傅风岩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地板缓缓站起身,准备让到一边让老人挑,这时由远及近的一道声音从老人背后响起:“奶奶!”

柯有容趴扶着推车轰隆隆地跑过来,在柯奶奶身后一米处急刹,直起腰浅笑着想说什么,眼睛一转猛地看见在奶奶身前站的人,嘴角当场落了下来,他怔在原地,浑身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错觉。

不要激烈反抗,别反过去打他们,假装听话。

徐清早上说的几个词语还在脑子里打转,自己昨天要抓人去校长室对质的一腔孤勇也早被冲进下水道,不敢再怂恿自己去做危险的事。

傅风岩丝毫没有回避地注视着他,面上神色如常,心绪却纷乱百转。他们仅仅碰过两次面,但次次状况激烈,他几乎快形成一种肌肉记忆柯有容只要一出现,就会过来扑他。

但傅风岩下一秒又清醒过来:这次他不会的。

“呃呃……”柯有容的眼睛四处乱飘,极力躲闪着傅风岩的眼神,发现躲不开,忽然就急了,推车也不要了,上前拉起奶奶胳膊就要去别的地方。

“诶诶!这个肥皂得买啊,家里那块瘦的不行了!”柯奶奶在奋力拉扯中想要稳住身形,结果孙子的力气战胜了她的下盘,停一下走两步再停一下走三步地被拉离了日化区货架。

傅风岩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两人已经走出一会了,他还站在原地发怔,眨了下眼转头看向香皂区,拿不定主意买不买。

怔怔出神时,一阵哒哒小跑声越来越近,一只手咻地在他眼前抓了一块香皂,正当这只手准备撤离时,傅风岩迅速回神并敏捷出手,准确地抓住这只手腕,将人一把把地拖向自己。

“呃呃!”柯有容吓得手一颤没拿稳,香皂掉在了地上,他空出一拳捶向傅风岩胸膛。

傅风岩没躲没阻拦地用胸膛接下这一拳,他没有恼,只是鼻尖细微动了动。面前的这家伙穿得厚实跟球一样,动作间领口处好似噗噗冒着热气,蒸得皮肤香味更加浓郁。

他开始回想:“是这个味道?”

柯有容挣脱不了,气得暂时将徐清的话赶出脑袋,又捶了他一拳,怒目而视,开始在肚子里搜刮所有骂人的词语,却一个也蹦不出来,全堵在了门牙后边。

傅风岩力气很大,狠拽一把将人又带近几分,微微低下头在他的侧颈上方闻了一下,确定好味道,手上开始轻微放松。柯有容感到桎梏的松懈,便立刻挣脱跳开一米,攥着拳头瞪视。

傅风岩俯下身拾起地上的香皂,刚递出一半,对面的人就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拿开香皂防止顶到人,没想到柯有容刮过他身侧又拿了一块攥在手里,转身跑走时因场地有限还撞了下他,紧接着就抓住刚刚遗留在这里的推车,把香皂往里一砸,轰隆隆地拉走。

傅风岩张口:“你……”接而又不知道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随自己的话音响起,更加加快速度跑远的背影。

一首流行歌曲毕,下一首轮换响起。

“要袋子吗?”收银员读了香皂的条形码问道。

傅风岩:“不用。”

他递出钱,买下了这块香皂。

第七章 反复

周一早读结束后,李波班级门口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个人。

李波惊讶地看着傅风岩朝他走来,前后桌的女生见到好看的人都作含羞状,在转头递作业的时候悄悄瞄一眼已经站在后桌边的人,此人太高,眼轴再长也只能瞄到他修长的手指正轻搭在校服裤缝上。

李波借傅风岩的光,朝难得回头的女前桌挑了下眉,舌尖顶着下颌浪荡地笑。“咋啦?总不能是来找我学习的吧!要看片?”他朝前桌羞愤转回去的后脑勺无声地嗤笑,伸出一腿在过道上叉开。

傅风岩坦荡荡地在坐满人的班里问:“这周是谁?”

李波怔住,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讶异道:“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下课去厕所说啊,或者……发短信!你那小灵通有这功能吧?”

“没话费,你现在说。”傅风岩皱眉。

李波啧的一声,他扫了眼班级,远处不知状况的人继续背自己的书,离得近的人好奇地靠着椅背,耳朵朝向了这里。他本想说什么又紧急刹住,烦躁地把放在过道上的腿缩回课桌下,低头随便翻了几页书,开始赶人:“……志信又不在,下课说下课说!”

傅风岩不是个得不到甜头就不罢休的人,他不再坚持,很快就走出教室,出门后脚步一顿,不经意地朝对面初一楼的走廊望了一眼,寥寥几个学生在走廊上逗留,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便回了自己班级。

中午放学铃响,傅风岩的班级拖堂,等他去李波班级找人,人早已不在教室回家吃饭去了,他脚尖掉转想去叶志信的班级,转念一想,应该到那了也是碰不到的。他走出教室轻搭着走廊栏杆看楼下鱼贯而出的人群,看了片刻,又忍不住侧头去观望隔壁初一楼的出口处,有的走去校门口,有的往食堂走。

还是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他直起身走下楼梯,双手插兜翻了下里面剩的钱,随人流去了食堂,无视一排舀菜的阿姨,去主食区买块馒头就找了个空位子坐下,边啃边随意观察四周的人。他看着看着,忽觉不对,咀嚼的动作缓下来,开始回想自己的失常,这两天跟魔怔了一样,茫然不知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依照本能操纵身体,来来去去,寻寻觅觅。

傅风岩多想却没细想,想了半天也只是把自己这两天的日常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多想无益,他快速把剩余的馒头咽进肚子里,掏出手机打通李波的电话:“喂,是我。”

电话里李波的声音懊恼得不行:“哎哟喂……”他忽然又压低了声音,嘶哑问道:“你到底要干嘛啊?”

“没干什么,就想知道这周有没有什么计划。”傅风岩淡声道。

李波似乎在那头抓了下头发,烦躁地说:“没有没有!我已经被我妈……”

还未说完,电话不远处似乎有开门声,紧接着一个女人深吸一口气,哒哒哒过来指责:“李波你在跟谁打电话?前天我跟你说的全都忘了是吗!在学校我不方便管你,在家里你就给我皮紧一点!”片刻安静后,女人斥道:“叫你电话挂了听见没有!”

“我忘了啊……妈,你那么凶都不漂亮了……”

话音被掐断,嘟嘟声从傅风岩的手机里传出来,他握着手机收进校服兜,信步回到班里就趴桌子上开始午休。

傅红音这阵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开始懂得对世界假笑,连带着在这世界范围里的傅风岩,也得到了一点来自母亲的温情。

温情的傅红音晚上下厨做了碗傻瓜式速食面,吃得面目狰狞,心里直道活该外面的餐馆赚她的钱,她是一点也受不了自己煮的东西。瞟了眼傅风岩紧闭的房门,又看向对面桌上晾了一天的碗,面条早已不冒热气,坨在一起,泡的发白。

她不耐地啧了一声,啪地放下筷子掏出手机,贴了长甲片的手指敲得屏幕噼里啪啦响,不过一会就收起手机,起身拿了包又出门去。

过了半钟头,傅风岩终于从房里出来,他唰啦一下撑开个塑料袋,将桌上没吃完的和没吃过的面统统倒进去,打好结出门丢掉,接着又回来洗碗擦桌子,将屋子收拾的还像个人住的。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