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用见了赵淳楣,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阴阳怪气道:“赵寨主,多年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啊,只不过没想到,当年你收留策反了这么多英雄好汉,结果自己竟然就是朝廷的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好说好说,”赵淳楣拱手,对对方一切话照单全收,接着又道:“我父母双亡,女扮男装实属阴差阳错,不过近来听闻了梁山好汉们也接受朝廷招安,过些日子还要出兵为国征讨方腊,这份忠义赵某自愧不如。”

“只不过如此说来,你们现在也是为朝廷办事,咱都差不多二,也就别分什么你我,林教头不过是在梁山待腻了,才跑到我这儿歇息几日,说什么叛逃背盟的,好没道理!”

吴用一个不注意,被其抓住话柄,不由语塞。偏偏此时李逵这个大傻子还在旁边大声嚷嚷,“谁跟你们一家的,俺才莫要在个娘们儿手底下!娘们儿晦气得很!谁沾谁倒霉!”

此言一出,秦明花荣,甚至包括林冲等人瞬间冷下面孔,平日里打打嘴仗什么的都正常,可李逵现在却是直接侮辱了他们寨主,如此性质就不一样了。

吴用见他们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连忙招呼李逵赔罪,然而他又不是宋江,李逵面对自己的好大哥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哪里又肯听他的话,当即怒道:“军师怕他做甚,咱们城外不是也有几千人吗!真对上了还不知谁胜谁负!”

见这黑厮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去,吴用更是差点破口大骂,狼狈地结束话题,也顾不上林冲,自己与赵淳楣道歉后便匆匆回房了。

而他们走后,花荣不由有些疑惑地皱眉,就像赵淳楣之前说的,柴进身份特殊,自己不愿意落草这世上没有人能逼他。而如果说得到了消息想要请林冲几人回去,这么大阵仗又不至于,关键还带着李逵这么个累赘,所以,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柴进被这么一说,也有些好奇,不由求助性地望向赵淳楣。

赵淳楣没回答,而是反问道:“明天可是花朝节了?沧州要庆祝吗?”

柴进微愣,旋即道:“自然是庆祝的,沧州有些虽苦寒,比不了开封临安,但每年的花朝节也是极为热闹。”

“这样啊,”赵淳楣若有若思地点头,“如此,你们明天与我走一趟吧。”

“咱们去看场大戏。”

……

花朝节乃是中华传统节日,俗称“花神节”。

在宋之前,这个节日只在贵族、士大夫等上流人士间流行,文人雅客们通常赏花写诗以此纪念。但到了宋代,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寻常百姓也开始过,并且越来越热闹。

不光白天有踏青、赏花种花、花神娘娘游街等一些列活动,到了晚上依旧热闹非凡,时人赞叹“锦灯重见丽繁星,水影动梨云。今朝准拟花朝醉,奈今宵、别是光阴。”

这种大喜日子自是少不了小衙内,与家人吃过饭,急吼吼地便去找最爱的大胡子叔叔,让他领着划船赏灯。

朱仝近一年过得相当辛苦,也想着热闹一下,于是抱起小衙内上街,两人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正当他打算租船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句,“朱仝兄弟!”

朱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忙回头,只见自己的好友雷横与梁山上的吴用吴军师站在角落,热切地看着他。

朱仝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他们,一时间思绪有些纷乱,正打算上前,此时吴用抬手制止,点了点他怀中还在吃手的小衙内。

雷横吴用都是梁山上杀人不眨眼的贼寇,若说了什么吓到孩子终是不好,朱仝犹豫了下,把小衙内放到地上,告诉他不要乱跑,自己一会儿就回来。接着又嘱托租船的老板帮着看一下,自己转身与好友们叙旧。

雷横见到朱仝,情绪非常激动,尤其当接触到对方脸上象征着屈辱的刺字,更是心痛不已,上前两步直接行礼,“兄弟,是我来得晚了!”

朱仝连忙将人扶起,有些哭笑不得道:“才几月未见,哥哥怎搞起这一套来了,自家兄弟说这些不是生分了。”之后又跟吴用打了招呼。

吴用曾经在郓城教书,二者也算认识,最重要的是,朱仝当年可直接帮着他们躲避了追捕,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所以面对这位恩人,吴军师也十分客气。

两人寒暄了几句,却是雷横忍不住先开口了,“兄弟,你快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这次是接你上梁山的!”

“上山?上什么山?”朱仝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颇为洒脱道:“怎么还提那件事,当时放走了你们,我回县衙自首受罚,如此也算落下个光明磊落问心无愧,现在这些都过去了,也就别往心里去了。”

“不行!”雷横有些急了,“咱们男人就该干男人应做的事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上了梁山,咱们领着一帮如狼似虎的小兄弟攻城掠寨!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困在这鬼地方,天天给人奶孩子,靠着狗官的施舍过活!”

“兄弟啊,你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好的功夫,就整天带小孩儿,甘心吗!?”

雷横说得虎目含泪,朱仝却挠了挠头,茫然道:“甘心啊,我带孩子挺高兴的。”

雷横气极,这时候吴用表示,假如朱仝是害怕做贼,梁山现在已经在与朝廷谈招安,到时候每个首领都能混上一官半职,朱仝之后的人生会比以前还富贵。

“这个……我要那么多钱干嘛。”朱仝苦笑,“知府对我有恩,我跟小衙内也投缘,我知道兄弟们都是为了我好,但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小弟已不想再过,心意领了,改日请你们吃饭。”

雷横还想再劝,吴用却伸手拦住了,他上下打量了顿眼前这位极为英武的男子,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之后淡淡道:“好吧,二既然如此,那我们

也不必勉强,朱兄弟自便吧。”

见意思传达到,朱仝也挺高兴,回头去找小衙内,然而到了地方却发现空无一人,附近的商户也都不解,表示刚才孩子还在这儿,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朱仝急得都要疯了,他下意识想要找人帮忙,此时吴用与雷横走了出来,见朱仝如此,连忙假意询问怎么回事,听完后连忙道:“兄弟别慌,我们此番下山,乃是与‘黑旋风’李逵一道,可能是他将娃儿抱走的,他在沧州人生地不熟,想来没地方躲藏,二估计就在城外,咱们出城去找!”

李逵在江湖上的名号,不是恶鬼也差不多。朱仝现在已经没办法去思辨什么,听罢赶忙跟着两人到城外,吴用与雷横到了计划的地点,假模假样地指着某个树洞道:“啊,那里好像有血迹!”

朱仝飞身上前,果然,树洞内一堆大红色的孩童衣服包裹着什么东西,树洞两旁尽是些飞溅的血液。

朱仝如坠冰窖,他颤颤巍巍地上前,尝试着呼喊小衙内的乳名,衣物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回应。

朱仝疯了,仰天长啸,这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后面的吴用见时机差不多了,推了一把雷横。雷横见兄弟这般,心中也有些怀疑自己做得是否正确,但转念想起那些在山上的快活日子,又重新坚定起来。

“兄弟,现在这娃娃也死了,你跟知府没法交代,只能来跟着我们了。”

朱仝双拳紧握,因为心中恨意指尖甚至流出血来,他想要跟人拼命,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收敛小衙内的尸骨,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朱仝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掀起,心中已经对下面的惨状做了预期,然而等亲眼目睹的时候却愣住了。

衣服里并非小孩的尸、体,而是一条粗壮的长满黑毛的手臂。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灯光,赵淳楣、柴进等人出现在眼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朱仝懵了,同样的吴用、雷横也不明白,吴用观察了下四周,当注意到秦明手里提着的鼻青脸肿的李逵时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赵寨主!我梁山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因何伤我大将!?”吴用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但还是强装着镇定。

赵淳楣看出他的色厉内荏,冷笑道:“我可没听过,谁家的大将会对着幼童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