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心怀怨愤!”杨窈若凑近她,目光灼灼,一字字道。
女子先是一慌,很快恢复如初,昂起头颅,“奴是秉笔的?人,非温慈县主可以赐死。”
可笑感涌上杨窈若的?心头,更多的?却是无力,对牛弹琴,何必呢?
明明是受害者,却以加害者为荣,对方的?思想根深蒂固,非杨窈若所?能改。当然,她也不想改。杨窈若一握拳,凝神,面?容严肃,“你受了?人吩咐要照顾我,对吧?”
女子还以为杨窈若这?等空有美貌的?贫家女,初见死人,又是惨死,必定心胆俱裂,可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反而无师自?通揣了?点主人的?威严。
既然拿捏不住,便不要得罪了?,女子想起秉笔的?手段,心一颤,主动福身,“照顾女郎乃是婢子的?本?分。”
“好,我要你帮我葬了?他。”杨窈若道。
“谁?”女子不解。
杨窈若指着院子的?方向,“被抬出的?人。”
她低下头解开腰带,好在身上的?衣裳未曾帮她换过,东西都还在,只见杨窈若熟练的?拆开腰带边缝的?线,一个银锞子掉了?下来。
杨窈若把小小一颗的?银锞子递给女子,“我不为难你,只要有口薄棺,立个碑就成,有剩的?便是辛苦钱。”
见女子犹豫,杨窈若抓准时机,塞进女子的?手里,放软语气?,“好姐姐,你只当积德行善了?。后头我们?不是还要去什么陵城吗,你待我好,往后的?一路也安生。”
听见杨窈若这?么说,女子才勉强答应。
她是伺候人的?没错,可原先是宫婢,后又在秉笔身边侍候,面?子比一般的?管事还大,这?点事不难,只是麻烦些。可若是能叫杨窈若接下来一路安分,麻烦些也值当。
见女子答应了?,杨窈若松了?口气?,接着便怔怔看向院子的?青石板上碎裂的?玉珏和络子。
“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杨窈若开口。
女子不满的?蹙眉,心里多少厌烦,生怕杨窈若又提出什么麻烦的?要求,那可就不值当了?。可她还是勉力压下那点子厌烦,尽量温声道:“女郎请说。”
杨窈若道:“我可否到院子里捡那碎玉和络子?”
女子没想到会如此简单,险些喜笑颜开,遏住笑意,“不成。”
女子走到门前示意护卫去捡,一方洁白?帕子放着碎掉的?玉和不知是浸水还是染血而变深色的?络子,她从护卫收走接过,笑盈盈来到杨窈若面?前,“女郎娇贵,怎好碰泥泞雨地,往后这?些事交代给下人便是。只要女郎安安分分到了?陵城,秉笔能给您的?富贵可远不止此呢。”
杨窈若接过那方帕子,勉强露了?笑颜,谢过了?女子,又说自?己累了?,想要继续歇息,将女子请了?出去。
女子不疑有他,毕竟路上一直喂着迷药呢。当然,也可能是不在意,任凭杨窈若有何小心思,也难以靠着虚弱的?身躯越过重重守卫逃出去。
等到女子合上门,脚步声渐渐走远以后,杨窈若才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她的?眼眶一瞬间通红,手将帕子四角紧紧攥住。
她躲在床角,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节哀!】赵夙亦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甚至不在她身边,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更不能随意传物件。
他暗恨,大手握住缰绳愈发?用力疾驰。
“赵夙,我,我不知道你们?这?个世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可是我在以前的?世界从未见过死人,枉死的?人,被权贵活活打死的?人。为何这?般不公,他们?死了?却只能得到旁人一句活该。
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这?个世道,难道庶民便不配活吗?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她的?手紧紧握住络子,任凭上头的?血迹污渍沾染手?*? 心,将她的?手也染得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是桓叔母三拜九叩从庙里求的?平安玉,络子也是她自?己琢磨了?编的?,盼望桓及第高中,盼望他平安。可是,桓及第错过了?乡试,他倒在了?乡试前,他死了?,他死了?!”
杨窈若突然情绪失控,崩溃大喊。
“明明……就差一点点。”
“我不吃那碗馎饦,桓叔母不会出事。桓及第不会得罪温慈丢了?性命。”
“就差一点点,他可以去乡试,可以中举人,可以走仕途。”
“为什么就差那一点点?”杨窈若缩紧身体,抱着膝,喃喃自?语,泪水不断滑落。
亦不知外头稀稀落落的?雨是否也在悲悯无辜世人。
【窈若,不是你的?错。】
【你是无辜的?,而他们?亦会受到惩罚。】
【我会为他们?正名。】
……
赵夙一反常态,说了?许多,安慰、许诺,他费尽心思,只想叫杨窈若的?伤心少上一点,可效果微弱。及长以来,他头一回?生出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他总觉得世事虽无常,可权势在手,任何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
再难走的?路有何妨,路不通便凿石开山,以力破之,如此而已?。
他本?是妾室庶子,能做天骄,能有今日,全?凭本?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独杨窈若,唯独是她,不一样。
赵夙闭目,再睁开时眼神锐利如鹰隼,接过下属双手捧上用来避雨的?斗笠,冷声道:“换马,沿途不再停!”
不提赵夙如何冒雨昼夜兼程,杨窈若第二日很快也被送上马车,他们?要接着赶路了?,梁朝大军势如破竹,此处又无重兵把守,实在不算安全?。
也不知是否是杨窈若的?态度乖顺,还是昨日来的?女子话语权大,今日杨窈若并没有被喂迷药,也没有被缚住手脚,但却换成那女子贴身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