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听他这么说,果然停顿了下来,李展继续冲着手机道:“不好意思你哥喝得有些多了,你回家了吗?”
他的语气像是年长的人爱屋及乌地对待爱侣的小辈,微妙得让楚琸不爽又不适,他硬邦邦地答了句回了,听李展大概讲完具体情况,随后耐着性子问:“我哥呢,你让他接电话。”
李展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楚郁终于接过了手机:“阿琸?”
他顿了顿,因为酒的缘故,嗓音变得低沉柔软,尾音上浮:“你发给我的消息我才看到……今天喝得太多了,对不起小琸……”
楚琸攥紧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心想楚郁果然是喝得有些迟钝了,连他小时候的称呼都叫得出来……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语调慢慢的,怕喝醉了酒的楚郁听不懂:“醒酒药吃了吗?”
楚郁没说话,只能听见他小小的鼻息。于是楚琸懂了,说:“为什么不吃?回来我给你找药。”
“好。”楚郁对他意外地乖顺,“我马上就回去,已经在路上了。”
李展突然又在旁边说话了:“现在就回去?距离还远着呢,看你精神这么不好,不如找个酒店先让你休息一下。”
楚郁摇了摇头,手上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十分坚定地说:“我要回家。”
李展挑了挑眉,继而快速又别有深意地接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家’。”
楚郁不知道对方还能无聊到在这种对话里面抖机灵地偷换概念,心中一阵不舒服,总觉得这个李展一开始说得好好的,只要两人合作、各取所需,别的事情绝不过问,现在却成天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要不是和他联手确实效果显着,楚郁早就不耐烦了。
他一张漂亮的脸上冷冰冰的,其实没什么表情,但配上酒醉后的红晕又别有点不一样的风情。楚郁的确不知道自己这种表情格外地能引起人的兴趣,他蹙着眉,没有搭理对方,全当做自己没领会李展的二重赋意,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换着话题又和楚琸聊了几句,终于将通话挂断。
楚郁回到家时,楚琸的那瓶罐装饮料早就已经喝光了。
他听到了楼下一阵窸窸窣窣的、伴着脚步声的响动,于是出门去看,快步下到楼梯口,随后才见到楚郁那时的模样:
他的这位哥哥实在是醉得不轻,以至于他在和楚琸通完话后没多久还是睡着了。
楚郁以一种半昏沉的状态出现在楚琸的视线里,脚下的步伐有些歪扭凌乱,上身被李展搂在怀中,头颅微微低垂,叫人有些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头顶的发丝又蹭到了身旁男人的下颌,两人显露出某种奇妙的亲密。
楚琸登时拉下了脸。他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人看了好几秒,这才像刚被开启了身体的开关,面色阴晴不定地大步走了过去。
李展神色不变,笑着看向楚琸走来的方向,搂在楚郁腰间的手稳如磐石,说:“等得久了?你哥太累了,回来的路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已经日益趋近成熟高大的年轻男孩始终用双眼看着哥哥。楚琸在楚郁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的时刻总是有恃无恐,不怎么客气地质问:“为什么让他喝醉了,你还一点事都没有?……给我。”
说着,楚琸已经将一边的手臂伸展出来,试图去拉对方怀里的楚郁。
楚郁睡得不沉,一对儿眼睫不断颤动,好像十分困惑睡梦外面的世界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却始终没醒。
李展揽着楚郁肩膀的手没有丝毫泄力,歪头笑道:“在怪我吗小朋友,别冲我撒气。今天的酒局是你哥的主场,别人不灌他灌谁?楚郁不喝,生意就没法谈下去,谈下来后的好处基本都是他的,我顶多就是牵头搭线,这一点他可比你清楚多了唔,这么一看,你要不要先代替楚郁和我说声谢谢?”
楚琸盯着他不说话,又因为李展似乎不想放手而感到了些许焦灼。
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李展两眼,因为怕把楚郁捏疼了,手上即刻松了松,虚虚抓在对方一侧的手臂上端。
楚琸还没想好该对李展说些什么,李展却像忽然觉得没意思了,搂着楚郁的手臂直接撤开,眼见楚琸连忙上前两步,将楚郁小心翼翼地接过,继续漫不经心地道:“别总是这么紧张,像条蠢狗一样围着楚郁乱转,好像我要把你哥哥从你身边抢走一样。”
对方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某一刻,楚琸感觉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别人给看穿了,他反而是后来才知情的那一个。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李展面前露怯,于是只带着警告意味地瞪了对方一眼,丝毫不在意李展所说的其他内容,旋即快速带着楚郁上了楼。
他把楚郁安置到了床上,他的哥哥仍然还没有醒。楚琸低头凝视了楚郁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地帮他脱卸掉了身上的外套和鞋袜。
熟睡中的楚郁是个不折不扣的忧郁美人,他天生就有一种多情委婉的温柔格调,面部的五官如同经过精心雕刻和打磨过的白石膏像一样干净舒缓,有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魔力且这种魔力有可能只对楚琸一个人展现。
因而他在长久过后终于着迷了般地俯下身去,近乎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似的,真的如同一只温和的兽类般在楚郁的面颊旁轻嗅。
楚郁的脸上泛着酒醉后令人晕眩的潮红,是个酒品和睡相都很好的酒鬼,除了脸上横亘整个面中的一抹嫣色外,其余的肌肤仍旧白净柔晰,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一颗待熟的浆果包括他莹润的面颊,线条柔和的鼻尖,还有那对间或张开一条细缝用以进行吐息喘气的双唇,上端的唇珠饱满圆润,像是半面被切开的小圆果肉。
这让楚琸鬼迷心窍般地继续向哥哥贴近,直到他含住了楚郁的那对嘴唇,在上边轻轻地磨蹭起来。
他咬住了那颗自己觊觎了许久的浆果。它并不十足红艳,但却足够诱人,柔软至极。楚琸浅尝辄止地吮吸,浆果被他咬破了,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香甜湿濡的汁液。
楚琸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他从各方面来讲都只能算作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男孩,被宠坏了,但是人格健全,没做过什么错事,一直都在被爱,以至于他爱的时候也常常小心翼翼,却出乎意料的无所畏惧。
楚琸终于明白了:人的血液里只有两种最稳固坚定的基因,一是自私,二是爱。而他大概天生就有不伦的基因。这三者混合起来,让他可以成为、也不会是任何一种人。
他不想过早地设想以后,那没有什么意义,但自从李展成了他生活中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障碍和难题后,楚琸开始反复且频繁地想起楚郁,想起他的同学提到他的哥哥时所用的语气和所说的内容:
毫无疑问,楚郁非常……漂亮,这是楚琸也不能否认的一点,且他从来没觉得“漂亮”会是个贬义词,这样的楚郁难道不会有很多人喜欢吗?
每当楚琸问及对方这样的问题时,对方就会露出一系列惊诧的表情,好像他的这位哥哥从没想过此类事情。
楚郁看上去从没有过青春期。在其他同龄人把自己多余的精力都挥霍在校园里憨甜美妙的早恋上时,楚郁的一颗心全都扑在了照顾楚琸上边。
他是个可怜的美人,在本该如常人一样悄悄而羞涩地绽开初生花苞的时刻,却紧紧闭合了自己的苞蕾和花瓣,纯洁得过于不像话了。等楚琸长到了十七八岁的青春期,楚郁也还像在原地打着转等待楚琸一样,依旧是十七八岁时的那副样子,一直都没变过。
楚琸从没想过这是他的责任和所导致的原因,他只是出于本能地对自己的哥哥有种超过天性的爱怜,以至他像守着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不停地围在对方的身边,时不时地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一旦见到有新的雄性动物出现在楚郁的附近,就要莫名地不满和恼怒。
为什么会把他看得那么柔弱呢?好像楚郁是个稍微被别人多触碰两下就会死掉的珍稀花草一样。可其实他正好相反。
楚琸不得不数次强迫自己正视李展,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自己和对方之间来回评估,尽管他在心底很看不起对方,但楚琸也必须承认李展并非一无是处。
李展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聪明头脑和狡猾,在楚琸面前得意得毫不掩饰,简直惹人讨厌。
楚琸也不是没有去参加过商业晚会,他初步踏入那样一个之前完全不曾涉及过的世界,在灯光明丽的会场里,楚琸没有迷失自己,他只是觉得迷茫。
当他看到人群层层簇拥着走向李展和楚郁,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和他们两人说话,话里话外都好像证明他们确实是捆绑在一起的一对,尤其是楚郁刚刚在圈内崭露头角,而众人皆知他们一对兄弟都住在李展的家里,由他的父亲帮忙抚养长大,简直就是专门为他儿子准备好的漂亮童养夫,因此说话时都很暧昧。
有人注意到了旁边站着的楚琸,觉得他面孔很生,就问他是谁,李展笑意吟吟地替他介绍,说楚琸日后肯定要来公司里帮他哥哥的忙,当然要带出来提早见见世面,俨然已经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
哦楚琸。楚琸好像能听到周边的众人在心中发出的感叹:李家的附属品带来的附属品。纵然长得年轻英俊,那又如何呢?
这种差距让楚琸心烦意乱,即使他知道那并不是楚郁的意思即使他们一从一拨人潮里脱离出来,楚郁就将他带向了空无一人的露台同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