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蒋济维接话,常远说:“好了,都别站着了,赶紧洗个手来吃饭。”
蒋文柏终于忍不住回头,不可置信地问:“批评这么一句就完了?”
常远翻了个白眼:“你还想怎么样?不满意的话你来说啊。”
于是蒋文柏又不说话了,冷哼一声,表情比刚刚要更不悦了些。
蒋济维和常远交换了一下眼神,连忙上前挽住蒋文柏的手臂:“爸爸,你最近工作忙吗,累吗?我给你捶捶背。”
感受着蒋济维锤在肩上的力度,蒋文柏语气软和了一些:“现在知道我辛苦了?”
陈阿姨已经布置好了碗筷,常远走过来和梁颀说:“他一直都拿蒋济维没办法,让蒋济维哄一下,我们先吃吧。”
梁颀看了一眼,发现蒋济维过去的短短一阵功夫,蒋文柏的表情果然松动了很多。
常远看着梁颀入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颀说了一个日子,常远点点头说:“回来这么久了没想过来看看我们?”
明明是责怪的话,常远语气里的责怪之意倒没有很明显,反而有些怅然。
“我还记得当初你第一天来到家里的时候,我和你说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就好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梁颀想了想解释说:“刚回国时我和蒋济维的关系还没有彻底确定下来。”
闻言常远看了蒋济维一眼,刚好碰上蒋济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他动了动身体,明显是想过来,但是常远朝他比了个手势将他制止住了。
常远回过头:“我知道你和蒋济维都是很有主意的人,当初蒋济维去洛杉矶却在你那里吃了闭门羹后,我还想过或许你们这辈子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起初蒋济维和我说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可我并不看好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蒋济维后来又和我说,对于重新开始这段感情他也很没有信心,说这话时蒋济维的表情很忐忑却又很坚定,我就知道,你们重新在一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对于他已经认定的事,我很难劝服他改变主意,”
说到这,常远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在重新开始之前,你做好了准备吗?”
梁颀垂着眼看着桌前的松鼠桂鱼:“我记得蒋济维之前说过,您特别讨厌油腻的东西,餐桌上从不会出现松鼠桂鱼,只有在极少时候才会拗不过蒋济维的坚持。但是您看,最后在蒋济维没有特意提出的情况下,松鼠桂鱼却出现了。我想爱就是这样,会让人刻意改变自己习惯的东西。”
常远忍不住问:“那你的习惯是什么?”
梁颀说:“我之前把拍电影看作我的头等要事,只要在片场我就很幸福。和蒋济维在一起后,则又是另一种幸福。我比较迟钝,还是分开后我才意识到后者的分量逐渐超过了前者。”
说这话的时候,梁颀露出沉思的表情,讲完后,他朝常远笑了笑:“分开后这种幸福消失了很久,现在它又重新回来了。”
常远说:“你们分手后,蒋济维也谈过几次恋爱,虽然他的那些对象我不好评价,但是可以看出蒋济维也没花什么心思在他们身上。我起初还以为是那些对象入不了蒋济维的眼,只是空窗期时的一种将就。听说沈家的那个孩子不错,我便有意撮合他们两个认识,哪知道蒋济维更加兴趣缺缺。直到我听汤星闻说,蒋济维和那些孩子交往是因为或多或少他们身上都有一些你的特征,我完全没想到蒋济维会做出这么荒谬的举动。”
蒋济维这时走过来,在梁颀身边坐下,很警惕地看着常远说:“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常远看着后面跟来的蒋文柏,刻意忽视蒋济维:“你们聊完了?”
蒋文柏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坐下来看了眼梁颀:“我们有很久没见了,你和蒋济维恋爱的事告诉梁舸了吗?”
蒋济维不满地说:“提他干嘛,也不需要他的同意吧。”
虽然蒋文柏也是这么想,但还是佯怒说:“你是最有主意的,谈恋爱这件事爸爸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梁颀认识的国内的那几个制片刚好蒋文柏也有了解,得知后面梁颀下一部电影也要在国内拍后,帮他分析了哪些人值得合作,哪些人需要敬而远之。一顿饭吃完,蒋济维便急急忙忙地拉着梁颀和他们告别。
常远说:“今天不在家睡吗?我都让阿姨把房间收拾好了。”
蒋济维给梁颀使了个眼神:“我们晚上还有别的事,就先走啦。”
梁颀也跟着蒋济维朝他们道别:“伯父伯母再见。”
虽然讲不出类似“跟着小蒋叫我们爸爸妈妈”这样肉麻的话,但常远还是不赞成地说:“倒也不用喊得这么生疏。”她看着梁颀说,“下次回来就不要这么喊了。”
梁颀露出一个笑,幅度很小地朝常远点了点头。
蒋文柏目送他们离开,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我瞧着他们还是挺般配的。”
常远瞪着他问:“那你刚刚还要当恶家长?”
蒋文柏扶着常远的肩膀回到室内:“总是要做做样子的嘛。”
这一次换梁颀开车,蒋济维闭着眼睛小憩。
过了一会,蒋济维毫无征兆地睁开眼问:“我妈刚刚在和你聊什么?”
梁颀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随口胡诌:“讲了一些你小时候的糗事,说我只有了解你不完美的一面才能全心全意爱你。”
蒋济维信了,很紧张地将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什么糗事?”印象中他小时候也没有像沈瑞那样丢脸的事迹。
梁颀笑着说:“骗你的,你怎么无论多少次还是会上当啊?”
蒋济维松了一口气,今天太惊心动魄,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瘫在座椅上走了好一会神后蒋济维问道:“你真的打算戒烟了?”
梁颀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还是戒吧,我想活得更长一些。”
蒋济维没有问梁颀为什么突然有想要活得更久的欲望,他想到了那些已经故去的人:“上次见到小茹,她说抽段时间,我们三个一起去祭拜一下余又衫。”
梁颀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好啊,什么时候?”
蒋济维重新闭上眼睛,近乎呢喃地说:“等春天的时候吧。”
春天还有很久,在炎热夏季谈论这个似乎为时尚早,好在梁颀总是能理解和包容蒋济维那些奇怪的想法:“春天的时候她那边的田野应该蛮漂亮的。”
其实小茹还有另一句话,小茹很狡黠地看着他笑:“看来我的那番话给了你很大的启发,怎么样,你习惯这种不自由了吗?”
蒋济维侧过身体,定定地看着梁颀,无可奈何地问:“我怎么会这么爱你啊?”
梁颀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奇怪,我也是啊。”
这时汽车因为减速带颠簸了一下,在这份颠簸中有一个念头愈来愈明晰,蒋济维想,或许自己永远也无法习惯这种不自由,但是为了梁颀,这种不习惯他也可以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