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陈嘉杭提着热水壶茫然地来到片场,不小心撞到剧组的工作人员,对方爆了一句粗话。他小心翼翼地道歉,心里还存着一分侥幸或许导演本人正在看监视器,无暇顾及这边的状况。可是一抬头就看见人群中央有位男生朝他看过来,因为戏还在拍,只一眼又收回视线。

在进这个剧组前,介绍人给他介绍过剧组的概况:预算压缩得很死,理所应当工资也开得不高,工作人员都是新人,经验很欠缺。陈嘉杭无所谓,但介绍人出于一种古怪的心理,似乎不满意陈嘉杭这样平淡的态度,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导演也很年轻,才刚刚成年吧。哈,刚刚成年。”

陈嘉杭有些不悦,不是因为他即将要当一个比他要更年轻的人的助理,而是对面这个老白男说起这件事时轻蔑的态度。

但至少这名介绍人的陈述还算客观,陈嘉杭看了一下拍摄的日程表,拍摄周期只有二十天,片场的确都是一些年轻面孔。预算有限,经验不足,导演也和他说的一样年轻。

这条过了之后,趁演员在整理情绪,陈嘉杭走过去朝那位导演做自我介绍:“梁导你好,我叫陈嘉杭,是Jason介绍来的。”

导演正在和摄影沟通机位,闻言看过来,很快他就视线下移,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拎起来很瞩目的开水壶上。

陈嘉杭这才想起来这个开水壶和那名漂亮男生,急忙将开水壶递上去说:“这是影棚外一位男生托我转交给你的,嗯……他让您多喝热水。”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却引得导演笑了一下,有如料峭的冰在绵绵春风中融化。导演拍了拍因为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而一头雾水的摄影师,让他去休息一会,然后转过身将陈嘉杭手里的开水壶给接了过来说道:“谢谢,麻烦你了。我叫梁颀,也可以叫我Eli,下场戏准备一下吧。”

预想中因为迟到大发雷霆的场景没有出现,陈嘉杭的危机竟真的被一个小小的开水壶给化解。

等剧组收工,陈嘉杭走在他们最后面,看见梁颀拎着那个明显已经轻了很多的水壶走向那辆车。

那个男生似乎在车上睡着了,梁颀没有马上上车,而是撑着车沿将男生喊醒。男生从视线盲区探出头来,勾住梁颀的脖子,他们短暂地在月光底下接了个吻。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和梁颀打了声招呼就走掉了。在梁颀从另一边上车时男生看到了陈嘉杭,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用食指在嘴唇上压了压,示意他会替他保密。

后来这个男生又来过几次片场,一般来说他不会进摄影棚,都是开车停在门外来接他们的梁导下班,车上偶尔会有他的朋友,大多数时候则是他一个人,陈嘉杭听过几次剧组的中国人叫他小蒋。杀青时他们一起合照,梁颀将小蒋喊过来一起拍照,小蒋站在梁颀旁边,在即将定格时丝毫不扭捏地握住梁颀的手,这张照片被裱进相框一直放在梁颀工作室最显眼的地方。

小蒋在国内读大学,暑假结束后就回去了,此后便销声匿迹。在陈嘉杭正式成为梁颀的助理后,他经常会见到一些男孩在了解梁颀的性向后或是因为爱意或是因为别的原因出现在梁颀身边,但听到那句“多喝热水”时的表情陈嘉杭却再也没有在梁颀的脸上见到过。

梁颀上车,看见副驾驶上放着还没来及熄屏的手机,蒋济维刚刚和常远结束通话。

“常阿姨打电话来说什么了?”梁颀问出这句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最近常远催蒋济维回家的电话变得频繁起来,然而梁舸还在对梁颀已经放弃学校offer来到美国这件事浑然不觉。

提起这通电话,蒋济维就有些不虞地回答:“问我什么时候才肯回家,再不回来签证就要到期了。”

可离暑假结束也只剩下两周的时间,算了算日子,的确到了应该回去的时候。蒋济维是和梁颀一起来的美国,在剧组开机前他们度过了一个很悠闲快乐的假期,以至于后面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段日子像是被欧根纱覆盖住的一段时光,带着一种朦胧的梦幻色彩。

在那段日子里,他们每天都可以睡到很晚起来,起床后要么去逛街区边卖小众工艺品的商店和唱片店,要么就是去海边。旧金山的海很漂亮,从某种程度上说很好地填补了他们上一次没能一起看海的遗憾。

某次他们在海滩上散步,被一个女孩叫住,女孩先是用遗憾的视线在他们脸上环顾一圈,然后递过来一张纸片,上面是他们并肩走路时的速写。

临走前,女孩说:“祝你们幸福。”

蒋济维很喜欢这张速写,让梁颀举着,他要用手机拍张照留念。也多亏拍了照片,那张速写的纸片在他们回去时不翼而飞,蒋济维想起这件事感到非常遗憾的时候都会看看这张照片来缓解一下。

拍着拍着,蒋济维突然说:“你的手上有一颗小痣,你知道吗?”

梁颀随着他的目光去看,用平静的表情诧异地说:“真的耶。”

“反正我打算开学前一天再回去。”蒋济维说。

梁颀想了一阵说:“正好按照计划,那一天是杀青的日子。”

蒋济维打开谷歌地图导航,他高考一结束就去考了驾照,结果到了美国还要换国际驾照才有效,所以他现在也是无证驾驶的一员。

确认导航的目的地时蒋济维迟疑了一下:“餐厅应该已经关门了,我们回家?”

梁颀没意见,他打开广播,是刚刚播放到半截的《小茉莉》,最近蒋济维很喜欢这首歌,每次开车都会听。梁颀听了一会,突然说:“这部电影就叫《春茉莉》吧。”

蒋济维听梁颀说起过现在在拍的故事开头,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在看海的女人,但是他们彼此都有家庭,甚至女人的女儿就在他的身边,刚刚接受了男人的一颗糖果。

虽然这个故事和这个名字看上去不搭,但是蒋济维认为梁颀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所以蒋济维也开玩笑说:“好啊,最后男人和女人告别,耳机里就放《小茉莉》。”

“哇,如果这部电影能在电影院上映,你就可以在影院听到这首歌了。”

蒋济维设想了一下那个情景,觉得听上去还蛮不错,“那为了我能在电影院听到这首歌,你一定要好好加油。”

梁颀闭着眼睛,溢出一声笑:“我会好好加油的。”

蒋济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想亲他,但是在开车,还是忍住了。

今天是梁颀的十八岁生日,餐厅既然已经关门,他们便选择在梁颀临时租来的公寓度过,蒋济维从超市买来了做蛋糕的原材料,这一次的生日蛋糕他们打算自己做。

令蒋济维意料之外的是,做蛋糕并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光是给戚风均匀地抹上奶油就很艰难。弄到一半,蒋济维就耐心告罄,梁颀原本在一旁和剧组工作人员沟通明天的拍摄计划,见状挂断电话,从蒋济维手里接过刮刀接替他的工作。

这个蛋糕最终很不成样子,因为蛋糕做到一半他们都去做别的事情了,第二天阳光照进厨房,四处都是奶油狼藉的痕迹。

蒋济维走的那一天梁颀去送他,蒋济维在安检旁垂着头,心情非常低落。

梁颀看着他说:“放圣诞假了我会回来,正好可以一起过圣诞。”

蒋济维吸了吸鼻子说:“那就圣诞节见。”

第33章 33.另一个,同一个

九月对梁舸来说过得异常艰难。

这其中的第一件事是沈书陶终于打算和梁舸离婚。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沈书陶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目光坚毅,说出和娜拉如出一辙的独立宣言。

常远在她旁边沉默半晌,说道:“我支持你。”

沈书陶这个想法的导火索是有女孩把她和梁舸的亲密照直接寄到了沈书陶的邮箱,附有一封信,信中言辞恳切,大意是她和梁舸是超越世俗的真心相爱,希望沈书陶成全他们。很老套的说辞,按照以前的处理方式,沈书陶应该就当一个笑话看看就过了。但是偏偏就是这一次,她的心里许久都无法平静,她什么也不干,在家里干坐了一下午,想着这样的日子她究竟要忍受多久。终于,沈书陶下定决心,她再也不要忍受了,她致电给自己的律师,让他起草一份离婚协议,并将自己的资产证明发给了他,做完这一切后,她打电话约常远见面。常远听见她的语气,似乎有所预料,邀请她来家里吃饭。

沈书陶看着她的表姐说:“如果和梁舸离婚,我们两家生意上的往来就统统不作数了,我会被我爸恨死的。”

常远不以为然地说:“姨父都退居二线了,这个年纪,他就算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沈书陶不说话了。

常远最后说:“你得先是你自己,再考虑你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