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彰喉结微动,莫名问出口:“…你为什么想和她再进一步?”
这可真是意外。华彰自从坐过来开始就一直寡言少语,只偶尔碰杯小酌。他一向神色清冷、从里向外散发生人勿近的气质,以至于大家都不认为他会对感情类问题感兴趣。
眼下他居然率先发问,便有些叫人感到冲击,大家纷纷投来有些诧异的视线。
在不远的隔壁帐篷逗着女儿的华茵也注意到了,眉尾微微挑起。
从小时候开始,观察表面冷漠但实则倔强要强的弟弟的情绪变化就是华茵的爱好之一。生日宴之后丁静语就和她说闯祸了,加之华彰这几天的神思飘忽,华茵很清楚,他弟弟遇到了一些情感上的麻烦。
“啊…?”何唯简直被他问蒙了,就像华彰不理解他的思维一样,何唯和其他人一样,也不怎么能理解华彰这种有点叫人费解的问题:“喜欢一个人,想和她确认关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华彰是真心实意的不解,眉头都拧了一个困惑的结,很不符合他高傲外表地继续不耻下问道:“确认关系后又会有什么不一样呢…?你们在做的事不是也已经很亲密了吗?”
何唯像看怪物一样看他,有点不可思议地尝试解释道:“哥,你没有谈过恋爱吗?为了打…解决生理需求而建立起的关系,比纸还薄啊。今天是我,明天就有可能换成别人,然后就这样不欢而散。嗯…怎么说呢?可是爱是会想要这个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的,如果不建立恋爱关系,一般人都会不安的吧?...”
华彰沉默了。
在他仍然冷静自若的外表下是醍醐灌顶一般的顿悟。他在别人的感情里窥见了自己的感情,其他人的声音渐渐淡出了他的世界。
华彰突然就明白了孟扬为什么那天晚上会那样激烈反应。
他问孟扬为什么要离开他,孟扬说:“您曾真的想娶她。”
孟扬还反问他:“可您会娶我吗?”
问题并不在于能不能娶,而是孟扬之所以会问华彰会不会娶他,是因为孟扬爱他。
因为孟扬爱他,所以希望能有和曾经的丁静语一样的爱、一样的身份,而孟扬明白他作为情人,他并没有可能,甚至随时可以被替换掉。
孟扬是在不安。
能让孟扬安心的并不会“不会再找别人”这种轻飘飘的承诺,而是一个名分,一个金主和情人之外的名分,哪怕无关嫁娶。
但华彰作为这段关系里的优势方,对于情人和金主的关系太过于满足,他不担心孟扬会离开自己,自然不会如同孟扬去不安什么。他爱惨了孟扬眼里的炽热情愫,却没能看穿孟扬更深层次的野心。
那么他自己呢?
他也曾在床上的情动时刻告诉孟扬,说他不会再找别人。孟扬显然没信,但华彰很清楚自己说的是真话。
既然华彰不用担心孟扬离开自己,就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认定了孟扬。现在孟扬离开了,他才突然明白了答案:因为他爱孟扬。
一种浓烈、激荡、混乱的情绪在华彰心底蔓延开来
他爱着这个小他七岁、看起来污浊不堪、但骨子里仍保留着纯真的年轻男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肉体关系变了质吗,还是由怜爱转变而来?
他疯狂在记忆中追溯,竟发现所有一切都源于那个夏日午后,青年搭讪他时,那双亮亮的、带着腼腆意味的眼睛。
原来孟扬从一开始于他而言就是特别的。
可是,太晚了。
真可笑,他们的爱意在这段关系结束时才水落石出,那样惨烈,如何收拾。
华彰抛下的自尊都被孟扬踩在脚底下碾碎了,捡回来的那些零碎绝不允许他向孟扬低头。
不论如何,一切已经结束了。
……
晚上回到茶园别墅,华彰洗过澡换好居家服,房门被敲响了。
“没睡吧?”
是华茵的声音。
华彰无不意外地把门打开,并不明白这个点姐姐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怎么了?”
华茵只是很放松地倚在门边,带着微微戏谑的笑:“嗯...聊聊天啊。难道我们家宝贝没有什么想要找姐姐聊一聊的吗?比如…那个被我们小华总亲自面试的高个子实习生小帅哥?”
华彰面色不虞。他很清楚姐姐肯定那时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以为华茵这会儿是来调侃他,冷哼道:“你都知道了,我还跟你说什么。”
“我们家老幺还是那么没大没小,”华茵一点不恼,煞有介事道:“我自己了解到,跟弟弟亲口和我说给我听寻求帮助,意义可不一样。小时候救只受伤的蜻蜓,蜻蜓死掉了都要和我撒娇哭三天,现在怎么长成了这么冷冰冰的样子…”
“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华彰耳朵起茧,哪里想听她扯什么小时候,木然就要伸手关门。
“你确定?”华茵站直了身子,伸一只手轻轻抵住华彰根本也不是真心实意要关的门板,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晃了晃:“我这可是刚刚来了那个小帅哥的新信息,你就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华彰眼睛蓦地微微睁大,语气里的急切把他刚才做出的冷漠姿态出卖得一干二净:“阿扬联系你了?他说了什么…不对,为什么阿扬能和你联系?”
“噢~原来你叫他阿扬啊。”华茵满意地收集了弟弟的新表情,倒是没打算再继续吊他胃口,但却避开了华彰的最后一个问题:“小孟说联系不上你。他拿走了别针本来想当纪念,结果发现太昂贵打算还回来,请我转交。”
并不是后悔了、复合之类的意思。
没有意义。
华彰眼神又暗下去了,但毕竟是在长姐面前,总不想表现出哪怕一丝一点脆弱,只冷冷道:“那你代取就是了。”
华茵耸了耸肩,一副认为他不可理喻的神情:“拜托,我还有孩子和老公要去爱、还要管理公司。我很忙,没有空。反正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么个小小别针,所以我直接告诉他不用还了。”
“…!”华彰心一沉,分明方才还告诉自己这个再见面的机会并没有任何意义,但眼下知道它就这样溜走了,不免又有些哑火:“那你还来告诉我干什么?”
“你自己想知道的呀。”
华彰眯了眯眼:“不对。他为什么能和你联系?”
见弟弟最后还是把话题还是绕了回来,华茵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