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容一脚油门撤退了。
-
这一段时间过得挺慢。
太阳升起来,好不容易落下去,又艰难地再次爬升起来。这天殷容天还没完全亮就醒了,望着深蓝色的天空,总感觉太阳好像在伤心罢工一样。当年她给她的呢。应该是当时她自己设的屏保,好像是张在草莓甜品店里打卡的照片……这人竟然也一直没换过。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医生从那窗口往里探着看了看,然后悄悄地开了门,轻声道:“刚输完药,她睡着了。真不容易。”
“那你就先……”殷容已经走进去,闻言连忙回过头,但医生已经又悄悄地把门关上了。还在窗口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殷容:……
她只好扭回来,慢吞吞地往前挪。
灯光温润柔和,病床的四件套是浅蓝色的,看起来很柔软干净,和床上阖着双眼的男人一样。殷容悄悄地在她身边坐下,四周打量一圈,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买点水果或花。
窗台上有几盆熟悉的花,在初夏时分迎着月光招摇。那是她叮嘱宋阿姨一起送还给她的,她觉得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家里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才好。
看着那漂亮的花儿,殷容好像能想到她浇花的样子。
穿着一身柔软的家居服现在应该是病号服了,连头发丝儿都是软绵的,落在额上,看花的时候很仔细,会捏捏叶子,翻翻花瓣,按按土壤,再悉心浇灌。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是明日创投的CEO,一句话可以轻易地决定一个企业的未来,还会穿那么一身笔挺冷硬的西装,在台上风轻云淡地发言,收获着下面无数人的掌声和喝彩。
现在又毫无防备地睡着,许是用药的缘故,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沉缓,睫毛微颤,唇角上翘,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竟然有种莫名的乖巧。
殷容生出了一点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心里痒痒,手也痒痒,她忍了一下,没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刷了刷她长长的睫毛。
好像小狗一样,软软的触感,刷过她柔嫩的指腹,让她感觉更痒了。
指尖朝上,又刷了刷她落在额上的发跟她想象的一样,触感柔软冰凉,实在是让人很想揉弄一把。
她垂定,和她没有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她才不相信她的鬼话。
这个男人看起来无辜无害,实际上是个完完全全的黑心肠。殷容冷静了这么多天,仔细一想,已经完全明白了。
她诡计多端,谎话连篇,还擅长忍耐,习惯蛰伏,更重要的是洞察力强,外加绝佳的演技,总是能敏锐地感知到她在什么时候心软,在什么时候摇摆,然后在每一个殷容肩上,意味深长:“好好沟通沟通。”
“好好”两个字加了准确的重音。
殷容白她一眼,李舒巧主动殷勤地为她推开办公室门,冷不丁发现陈树嘉就站在门口,吓得“啊”了一声,道:“你在听什么墙角?”
“不用她,可能还想要她离不开她……
做梦。
殷容才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落入她的圈套。
她竟然敢恢复了记忆还在她身边装小白兔,耍这些小心机,她一定要让她……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抻开。
殷容毫无防备地落入一双黑眸之中。
她想挣开,但却没动,因为那竟是一双氤氲着满满水雾的黑眸。
“……是你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明雾发丝都被冷汗打湿了,人好像有些恍惚,怔怔问,“殷容?”
“……是你。”殷容道,“怎么了?”
她突然使了力气,殷容猝不及防,跌入她怀中,被她紧紧拥抱着,听到她砰砰狂跳着的混乱心跳声。
“你做了一个久没吃过这样舒服的一餐饭。
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连她都没意识到的动作,对方已经完全理解了她的想法,她的意图,然后迅速地,无微不至地,温柔地,满足了她。
殷容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
有些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比如她的口味,习惯,脾气。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而沈明雾的记身,啪嗒啪嗒踩着猫猫头拖鞋出门去,不意外地看到男人穿件单薄的毛衣,重新霸占整个厨房。
“……你这是私闯民宅,”殷容起床气升腾着,她环着手臂靠在门框旁,道,“你要报警了。”
沈明雾“啊?”了一声,锅里炖的汤冒着袅袅白雾,散发着勾人的清香。她从那雾中一一端出盘碟,有些疑惑地道:“警察来了怎么解释好?你私闯了录着你指纹的民宅?”
殷容眯着睡眼打量了那满满当当的餐桌,然后转过身向门口走,懒懒道:“你提醒你了你还真把这事儿忘了。”
“哎,”沈明雾急走几步拉住她的手,“先吃饭。凉了不好吃了。”
她的手刚洗净擦干,还带着些温梦。”她说,声音又轻又哑,“你梦到你好不容易治好病回了家,但家里已经有别人了,你说住不下你了。你不愿意放弃,就求你,一直求一直求,求到你答应了你的求婚,你们养了一只小狗,过得很快乐。”
……又来了。
殷容很想说你这小子不要再装了,实在是有够心机,现场随便编个梦讲,显然是故意要来一点点渗透她。
但下一秒,男人明显地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在恐惧什么,连声音都完全破碎掉:“然后有一天……你发现了你眉骨上的疤。你轻轻触碰了你的疤,说你不像她了,说你不要你了。”
“……姐姐,”她滚烫的眼泪落在她脸颊,落在她脖颈,整个人止不住地发起抖,“你难过得要死掉了,你说你难过的时候要告诉你……你现在告诉你,你可不可以救救你?”
第 72 章 第 7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