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刺绣,更从未踏足池依依的绣坊,于这刺绣一道知之甚少。
但他听得出池依依的语气,这意思是,她的绣技更强?
如果更强,那晴江绣坊还是可以借此一搏。
池弘光正想着,就听池依依道:“双面绣于五十年前便已出现,我师父在宫中文绣院做女官时,摸索出双面异色绣,即两面图案一样,颜色不同。”
这一技法被宫中绣工沿袭,所以多用于皇家御用之物,池弘光虽攀上三皇子,所见终究有限,自然从未见过。
池依依的师父出宫后,继续钻研绣技,一心想做出异色异形绣,即两面不但颜色各异,连图案也完全不同。
但因年老体迈,精力受限,迟迟不能成功。
后来收了池依依这个徒弟,池依依年纪虽小,但天分过人,她继承师志,经多年尝试,终于让异色异形绣成功面世。
上一世,她刚研究出此法,还未得以施展,便被池弘光下药送给三皇子。
后来她被三皇子剜掉双眼,斩断双手,关在后院地牢整整一年。
在那不见天日的狭小密室中,她日日夜夜在心中演练,尽管手中无针眼中无线,但她比任何人都能看清针法的轨迹。
而如今,她便要用这从未有人见过的绣技,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
“世上能人众多,我不敢担保自己一定独一无二,但凭这套异色异形绣,阿兄认为我们是否能让晴江绣坊更上一层楼?”
她回头看向池弘光,笑吟吟地抛出一个诱饵。
池弘光此人唯利是图,当初将她和绣坊献给三皇子,不过是为了讨三皇子欢心。
如今她有了旁人从未见过的绣法,能够给池家带来更大的利益,池弘光还舍得把她轻易让人么?
就算要让,恐怕也得榨干她的好处,直到她再无利用价值才肯放手。
池弘光果然沉吟不语。
池依依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这就是她的兄长,得陇望蜀,恨不能将所有好处吃干抹尽。
池依依懒得等他,径自寻了张石凳坐下。
此时天刚放亮,香客还未上山,寺里飘荡着和尚们早课的诵经声,伴着香火的气息萦绕在寺庙上空。
池依依闭眸听着诵经声,静静等着池弘光的反应。
不多时,脚步声来到身前。
池依依睁开眼,就见池弘光脸上带着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对她道:“妹妹的绣技天下无双,阿兄相信,你一定能把绣坊发扬光大。”
池依依笑笑:“当年父亲想把我嫁人,全靠阿兄说情我才能有今天。阿兄,你放心,我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池弘光笑意更盛。
“我知道,我妹妹总是最好的。”
他当然知道池依依对他多么敬重,他也绝不会让她知晓,当年他为何阻止父亲将她许人。
因为他偶然得知,池依依手中还有姨娘留下的私房。
若让池依依嫁人,这笔私房就会便宜了外人,而他也不愿让父亲知道这笔银子的存在,否则他哪还有钱继续在书院念书。
他们池家虽已没落,他在书院却一直维持着贵公子的体面。
他深知家中财产已被父亲败了个干净,唯一可指望的便是池依依藏起来的那笔私房。
为此他明知父亲喝得大醉,仍旧任他在家门口的雪地里躺了一夜。
父亲死后,他故意找人扮作债主上门催债,池依依果然不忍心看他受辱,拿出姨娘的私房替他消灾,却不知那些银钱全部进了他的荷包。
他本想将池依依的积蓄搜刮干净,再将她送给山长家病重的侄儿冲喜,谁知池依依凭一手绣技入了绣坊做工,没多久更成为一名刺绣大师的关门弟子。
看着池依依带回家的银两越来越多,池弘光打消了送她冲喜的念头。
这么一棵摇钱树,还是留给自己为好。
后来池依依痴迷绣技,无心嫁人,池弘光不但不催婚,反而支持她的选择,更令池依依感动不已。
若非三皇子一再向他要人,池弘光恨不能池依依一辈子为池家做工。
今日看到池依依新创的绣法,池弘光又有了新的盘算。
就这么把人献给三皇子难免可惜,不如等他看看这绣法能带来多大利益,再做决定不迟。
到时就算三皇子把人和绣坊全部拿走,他能换来的好处也非今日可比。
池弘光看向池依依,眼神更加亲切。
而在他拿定主意之前,他还需弄清一件事。
“依依,昨日下晌你不在房中,做什么去了?”他试探着问道。
第11章 池依依,我们很熟吗
池依依自昨日醒来,苦心筹谋,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当下笑了笑。
“阿兄不知,我师父归乡前,心心念念就是这异色异形绣法,我身为她的关门弟子,自然要将此法钻研通透。”
“今年我私下演练数次,已有所成。昨日在寺中听高僧讲经,不免想起前日给国公府送去的那扇屏风。倘若我能在屏风上施展此技,等到太夫人寿宴那日,岂不能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我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