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弘光还说,父亲若嫌女儿家是累赘,以后养妹妹的钱他来挣。

池依依当时听到这些,对池弘光感激涕零。

两人虽非一母所生,池弘光待她却如嫡亲兄妹,怎不让她心怀感恩。

说来也凑巧,父亲没过几日便因醉酒冻死在雪夜,这桩婚事彻底作罢。

池弘光清点家产,发现祖上留下来的古董字画都被父亲倒卖一空,甚至还留下许多欠条。

池依依不忍兄长日日被债主骚扰,拿出母亲留下的私房和自己接绣活攒下的银两,替家中还清了债务。

为了让池弘光安心在书院求学,她没日没夜刺绣挣钱,由于绣技出众,得到一位刺绣大师赏识,成了对方的关门弟子。

几年后,池弘光靠她的资助完成学业,考中举人。

而池依依师父所在的绣坊因主家遭了祸,不得已将绣坊贱卖,池依依与师父商量过后,一咬牙拿出全部积蓄,又向钱庄借了些利钱,盘下绣坊。

池依依为绣坊投注了全部心血,绣坊从一开始的门庭冷落到后来渐有进账,又因师父的关系,为宫中教坊司特制了一批舞衣,使得舞姬们在宫宴上大放异彩,得到皇帝亲口称赞。

从此,晴江绣坊的名气一炮打响,成了京中一块金字招牌。

相比池依依的生意兴隆,池弘光的科举之路却再无起色。

他考不中进士,又不甘只以举人的身份谋个七八品的小官,便借池依依给的银钱铺路,入了三皇子府,成为众多门客之一。

为了获得三皇子青眼,池弘光拿钱开道,终于挤到三皇子面前。

池依依虽不大赞成兄长放弃科举,但人各有志,她只求兄长得遂所愿,总好过整日在家郁郁不乐。

去年师父年老归乡,池依依身边除了池弘光再无别的亲人,对于他的要求,她从无不应。

谁知她的一再包容让他的野心不断膨胀,甚至不惜拿她去讨好三皇子,更使出如此下三滥的伎俩。

池依依打开桌上的食盒,看到那碗清粥,眼底浮起一丝嘲讽。

她为何早间总爱喝粥,只因早年为了多接绣活,总是熬更熬夜地刺绣,到了早上无甚胃口,只能吃得下一点白粥。

池弘光不喜喝粥,无论早晚总要喝一碗滋补的汤水,以前家中拮据,喝的是鱼汤,后来池依依靠绣坊有了充足进项,池弘光便让厨房可劲地炖各种补品。

不是给池依依,而是给他自己。

池依依虽不是那种明明有条件还苛待自己的人,但她这些年为了绣坊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于吃食上并不讲究。

总归家里有那么多鹿茸人参、干鲍燕窝,谁爱吃谁自己拿,她犯不着为这个和兄长置气。

池弘光起初还假惺惺试探她的反应,见她浑不在意,更是变本加厉,还总笑她肠胃娇气,受不住好东西。

如今想来,家中库房还存了好些补品和珍贵药材,等她这趟下山,把它们通通处理干净。

哪怕一把火烧了,也不给池弘光留半分。

池弘光见池依依望着食盒迟迟不语,笑道:“依依,阿兄知道你爱喝粥,这是专门为你备的,你快趁热喝,暖暖肠胃。”

第10章 他要留下这棵摇钱树

池依依听他当着外人的面嘘寒问暖,只觉作呕。

她将盒盖放回原处,回眸一笑:“多谢阿兄,可今早起来时,我已在国公爷这儿用过早饭,实在是吃不下了。”

一旁的胡管家眉峰轻动,吃早饭?他们可还未准备。

方才池弘光在外叩门,是这位池六娘向国公爷说了情,想让兄长入内一见,他们这才把池弘光放了进来。

眼下这兄妹俩,一个面容和煦,一个言笑婉婉,瞧上去正是兄友妹恭,手足情深。

然而这画面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假。

再听池依依这番话,分明对他兄长的好意视若敝屣。

胡管家是国公府的管家,听过见过的世面不少,当下就琢磨出一点味儿来。

这池六娘当着他们的面说谎,是想让外人知道,她与池弘光并不像传言那样和睦?

胡管家不动声色转着念,看来这补绣屏风一事,果然如国公爷所料,背后大有玄机。

池弘光没有听出妹妹的敷衍,闻言只是笑道:“既如此,你在国公爷这儿已叨扰许久,咱们这就走吧。”

他还有许多话想问池依依,当着外人的面总归不便,虽然有心与烈国公亲近,但烈国公还在打拳没空理他,倒不如把池依依带走,仔细盘问昨日失踪之事。

还有她在这扇屏风上展现的技法,池弘光想知道,除了她可还有别人也会。

两人出得门来,池依依听见池弘光迫不及待的询问,笑着回应:“阿兄在外面见多识广,可曾见过类似的绣法?”

池弘光怔了怔:“不曾。”

池依依笑了。

她仰头看向蔚蓝的天,轻盈的晨光落在她面上,她眼中神采熠熠。

“我倒是见过。”

这话一出,池弘光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心里的激动打消大半。

“哦?”他意兴阑珊道,“不知何方高人,竟与我妹妹一般出众。”

池依依走在前方,领先他一个身位,慢慢道:“倒也不是一模一样。”

池弘光沮丧的心又被吊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