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瑶只当他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车子“吱”地一声，在路边停了下来。

贺铮利落地推门下车，几步就蹿上路边的土坡，在一棵枝叶繁茂的野果树上摘起了果子。

不一会儿，他就用军装下摆兜着一兜青涩的小果子，一股脑地倒在了温书瑶的腿上。

温书瑶拿起一个青色的小果子，长得有点像苹果，但个头很小，只比山楂大一些。她用手绢擦了擦，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嘶”

一股极致的酸涩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刺激得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果子啊？又酸又涩的！”

贺铮看着她的反应，有些惊讶：“这是沙果，你不认识？这山里漫山遍野都是，酸甜爽口，大人小孩都爱吃。你怎么好像没见过似的？”

温书瑶被酸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闻言却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膛：“贺大哥，你知道我以前的日子过得有多奢侈。我怎么会吃这种乡间野果呢？以前是看不上，后来……是吃不到。”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这种果子就算有，那也是林芳菲的。我嘛，哪配吃水果啊。”

贺铮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他低声问道：“林芳菲……她总是欺负你吗？”

“欺负倒也谈不上。”温书瑶撇了撇嘴，“外面的人不都说我嚣张跋扈，是会欺负人的那个吗？她会哭，会装可怜，会服软。我不会，我骄横惯了，学不来那套，软不下来。”

她自嘲地一笑，拿起那酸涩的沙果，像是跟谁赌气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起来。那股酸劲儿冲得她眼睛止不住地抽动，眼圈都红了。

贺铮沉默地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不下去般地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再次启动。

吉普车停在了山脚下。

温书瑶跟着贺铮身后，踏上了通往山里的泥泞小路。越往上走，她胸口那股窒息般的难受感就越强烈。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的一棵树，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得昏天暗地，整个人都像是被彻底掏空了一样。

贺铮脸色大变，他这才意识到，她根本不是晕车！他立刻上前，一把将虚脱的温书瑶打横抱起。

“你身体怎么这么差！我送你去医院！”

温书瑶却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虚弱地摇了摇头，一双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眼睛里，透着坚定的光。

“不是的……我没有生病。”

温书瑶喘着气，头靠在贺铮的肩膀上，气若游丝一般，“是母女连心……我知道，是妈妈在等我。”

第68章挖坟

贺铮高大的身躯抱着瘦弱的温书瑶，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他没有走寻常的山路，而是抱着她拐进了一条鲜有人迹的岔道。茂密的树枝和藤蔓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前路完全遮蔽。

温书瑶没想到贺铮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想来之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贺铮已经实地考察过了。

贺铮腾出一只手，拨开眼前垂下的一片巨大的柳树枝。视野豁然开朗，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温书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片坟地。

密密麻麻的土包一个挨着一个，高低错落，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许多坟前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土堆，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萧索和诡异。

温书瑶这才明白，为什么贺铮不肯直接告诉她地址。

这哪里是地址，这分明是一片乱葬岗般的家族坟茔！就算告诉她，她一个人也绝对找不到。

饶是她经历过穿书这等奇事，面对这成百上千座坟茔，头皮也不禁阵阵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放我下来吧。”

尽管心中害怕，温书瑶还是颤着声音开了口，她不能一直让贺铮这么抱着。

贺铮迟疑了一下，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坚持，还是依言将她缓缓放在了地上。

双脚刚一沾地，一股阴冷的湿气便顺着鞋底蔓延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坟地深处走去。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枯枝的“呜呜”声。

“嘎嘎”

突然，头顶枯树上传来几声乌鸦凄厉的叫声，像是撕破了某种寂静的禁忌。

温书瑶吓得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惊叫一声便扑上前，死死地抱住了贺铮粗壮的胳膊。

手臂上骤然传来的柔软触感让贺铮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一双白嫩纤细的小手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军装袖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和羞涩瞬间涌上心头，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心旷神怡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站得笔直，任由她抱着，脚步却更加沉稳地向前走去。

终于，贺铮在一座看起来比周围稍显齐整的坟墓前停下了脚步。一座简陋的水泥墓碑立在坟前，上面刻着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爱子卢秋恒，妻温氏之墓。

温氏……

那一瞬间，温书瑶仿佛被雷电击中，所有的心悸、头晕、恶心感在看到那块墓碑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恸。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噗通”一声，温书瑶双膝跪倒在坟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