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看着她簌簌掉落的泪珠，眼底掠过一丝不忍。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暗红色的硬壳笔记本，缓缓摊开在温书瑶面前。

本子上密密麻麻罗列着名字、日期、金额。

“赵玉梅这些年，一直暗中做‘阴司媒人’。”贺铮的声音低沉清晰，“她把厂里去世的年轻姑娘‘配’给乡下的光棍汉。父母得一笔‘彩礼’，女儿也算‘有了归宿’。”

温书瑶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细密的睫毛上，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细软绒毛，唇色却异常鲜红，脆弱又倔强。

“我审过林卫东，”贺铮的目光锁着她，“知道你母亲遗骨的下落。你……要不要接她回来？”

“要！”

温书瑶几乎跳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要把她接回来，葬在姥爷身边！”

她顿了顿，猛地反应过来，眼中燃起愤怒的火光，“赵玉梅干这种勾当，是犯法的吧？！不能就这么算了！”

贺铮沉默片刻，走到她面前，抬手，极轻地按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

“民不举，官不究。”

他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配阴婚，国法不容，但这些记录……很难成为铁证。林卫东被抓的消息传得太快，赵玉梅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那些人家，她们串好了供词。厂领导……认为警告杜绝即可。”

“我不服！”温书瑶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凭什么？！”

贺铮的手在她肩上微微用力，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书瑶，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你母亲……回家。”

与此同时，副厂长办公室内，同样是硝烟四起。

白紫宁站在办公桌前，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头发凌乱，早已没了留苏高材生的矜贵气度，只剩下一身狼狈。

“周厂长……”

她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急切，“您要替我和周硕做主啊！都是温书瑶那个祸害陷害我！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会干下药这种不要脸的事？她这是要毁了我们啊！”

周大鸣仰靠在椅背上，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脸上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冰冷的不耐和一丝被拖累的愠怒。

他猛地拉开抽屉，甩出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

啪！

照片狠狠拍在桌面上，滑到白紫宁眼前。照片里清晰无比地定格了她将一小包粉末倒入周硕牛奶杯的瞬间！

“陷害？”

周大鸣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重重的冷哼，“白紫宁同志！当晚军代室在抓捕的间谍，他们事先埋伏在实验室周围，亲手拍下你下药的照片。而且那个里通外国的间谍，就藏在你的实验室里！你说，你跟这事，有没有关联？！”

白紫宁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投毒未遂！破坏他人婚姻！生活作风败坏！还涉嫌里通外国！”周大鸣冷酷的罗列着罪状，每一条罪名都抽得白紫宁魂飞魄散，“凭这几条，把你发配到最苦的农场改造十年都是轻的！”

扑通！

白紫宁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抖如筛糠：“厂长！我没有！我没有通敌！我…我就是不甘心！温书瑶那个跋扈的资本家小姐凭什么霸占周硕？我只想…只想让他错过接亲，让她闹起来退婚…我没想害他，我只是…太喜欢他了……”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周大鸣俯视着这个曾被厂里当宝贝供起来的留苏高材生，此刻卑微地跪在脚下，心中掠过一丝掌控的快意。

“哼，”他扬起下巴，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冰冷，“厂里确实还缺技术人手。念在你还有点用……”

周大鸣顿了顿，“组织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第21章 她对我才是真爱

周大鸣还没说厂里会给白紫宁什么样的处分，就见白紫宁跪行几步上前。

泪眼婆娑的啜泣道：“谢谢厂里给我改过自新、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我，我能问问，厂里会怎么处理周硕吗？”

周大鸣见她如此在意儿子，心中暗自得意。

比起温书瑶那个惹祸精，他确实更属意白紫宁，毕竟她有真才实学，能在事业上帮衬儿子。

可惜，两人如今名声扫地。

让他们结婚？等于坐实了周硕生活作风有问题。

不结婚？两人在实验室共度一夜已是人尽皆知，他这当爹的难免落个“没担当”的口实。

白紫宁敏锐地捕捉到周大鸣的犹豫，心中一横，决定孤注一掷！

“周叔叔，我知道是我一时糊涂连累了周硕！但我的初心都是为了他好！”

她膝行半步，眼神急切，“温书瑶算什么？资本家狗崽子！除了拖累周硕，她能给周家带来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脸上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不一样！我在苏联学的是最前沿的技术！只要您成全我和周硕，我的科研成果，就是他的成果！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让周硕，让整个周家，都站在荣耀的顶峰！”

周大鸣眯起眼睛，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白紫宁。

皮肤粗糙，眉眼寡淡，跟温书瑶那种明艳动人的长相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上凤凰，一个是灰扑扑的麻雀。儿子周硕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但白紫宁又确实有真本事，对儿子也是死心塌地。眼下把这两个人绑在一起结婚，确实能堵住一部分闲言碎语，挽回点周家的脸面……

“哼，”周大鸣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嗤，“你刚干了那档子蠢事，周硕现在恨你还来不及！让他娶你？

就算是我这个当爹的开口，也没十足的把握。”

白紫宁的心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