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永宁坊,气氛立刻不同。

青石板路宽阔平整,道旁古树枝干遒劲,朱门高墙一幢接一幢,沉淀着威严贵气。

新赐的将军府在坊东侧,相对清静。

五间三启的朱漆大门关着,门楣上空着匾额的位置,两边立着威武石狮。

从侧门望进去,院落重重,屋宇连绵,飞檐斗拱在冬日晴空下划出恢弘轮廓。

前院开阔,游廊连着厢房,后院花木虽枯,亭台楼阁依稀可见。

“瞧瞧,”苏氏挽着林玉漱,真心为她高兴,“这可是正经三品将军规制,虽比不上国公府,在京里也算是头等了,后院花园引了活水,还有个小校场,正合黎将军用,稍加修缮,添些家具,等黎将军回来,就能热热闹闹搬进来了!”

林玉漱站在这空旷宏伟的宅院里,踩着平整青砖,望着高高屋梁,心里百感交集。

日子在等待和筹备中悄悄流过,冬雪化尽,春风带暖,吹过京城柳梢。

二月二,龙抬头,一个平常却注定不平凡的清晨。

林玉漱正在柳枝儿胡同小院的书房里对账。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摊开的宣纸上墨迹未干,是她为春装新画的《春江水暖》花样,几只胖嘟嘟的小鸭子浮在碧波上,生机勃勃。

忽然,前院传来不寻常的喧哗,夹杂着石头惊喜到变调的喊声:“夫人,夫人,将军……将军回来了!”

笔尖一抖,一滴墨滴在鸭子翅膀上,洇开一小团黑。

林玉漱虽然早已得到了黎尔的消息,但明面上,还是几乎踉跄着站起身,顾不上理鬓发,急步往外走,刚到廊下,就见院门大开。

一道高大挺拔、风尘仆仆的身影,逆着门外明亮的晨光,大步走进来。

还是那身半旧的靛青劲装,洗得发白,边角甚至磨破了。

风霜在他脸上刻下更深痕迹,皮肤被北地风沙吹得粗粝黝黑,左边颧骨多了道寸许长、已经结痂的淡疤那是他特意留下的。

他肩上行李不多,可那份经血火淬炼后的沉稳锐利,比任何时候都更强,无声弥漫开,让小院空气都凝住一瞬。

林玉漱转换了表情,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哽咽,最终只颤着声唤出一句:“……黎尔。”

黎尔在她一步外停住,他没说话,只伸出那只布满厚茧、曾握刀斩敌的大手,极慢、极郑重地,抱住了她。

“嗯。”低沉沙哑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重似千钧,“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身影从里屋炮弹似的冲出来,带着惊喜哭腔,一头扎进黎尔腿上,紧紧抱住:“爹爹,爹爹!”

黎尔周身迫人气势瞬间收敛无踪。

他松开林玉漱,弯腰,轻轻松松把荷姐儿抱起来。

小丫头穿着新做的粉红春衫,梳两个小揪揪,脸蛋红扑扑的,几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她伸出小胳膊,紧紧搂住黎尔脖子,把带奶香的小脸埋进爹爹沾尘土的颈窝里,呜呜哭起来:“爹爹坏……走了好久……荷姐儿想爹爹……”

黎尔冷硬的眉眼,这一刻彻底软化。

他笨拙却极轻地拍着女儿小小的背,任她滚烫眼泪打湿肩头。

“不哭。”他生硬地哄,声音却前所未有地温和,“爹爹在。”

林玉漱站在一旁,看着紧紧相拥的父女俩,看着黎尔抱荷姐儿时那份小心翼翼……滚烫的泪毫无预兆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慌忙侧过脸,用手背去擦。

黎尔抱着荷姐儿,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强忍泪水的侧影,看她微颤的肩。

他抱着女儿,上前一步,伸出空着的那只大手,再自然不过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抚上她脸颊,用粗糙指腹,笨拙却极温柔地,替她擦去不断滚落的泪。

旁边下人看得眼眶发热,心下感慨:老爷待夫人,真是没得说。

一家三口,在这春日晨光笼罩的小院里,紧紧相拥。

好久,荷姐儿在爹爹安稳怀抱里抽噎着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黎尔抱着睡熟的女儿,和林玉漱进屋,把荷姐儿放床上。

第二天,他们就搬进了将军府,林玉漱整顿几日,日子便走上正轨。

往后几年,黎尔按部就班点卯,依皇命办事,甚至因他耿直、不通人情的性子,更得皇帝信任。

不少官员想巴结他,看他后院空虚只有一女,便动心思送美人,盼攀上将军府。

但黎尔从不所动,甚至在皇帝面前直言:此生有玉漱一人,有荷姐儿一女,足矣。

连皇帝都说他深情专一。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给黎尔送美人,京城夫人小姐们却羡慕嫉妒坏了林玉漱谁家夫君不是三妻四妾、庶子女一堆?偏她独一个。

但这并不影响林玉漱,她每日过得开心、自在、幸福得很。

第86章 尾声

再说国家局势,那也发展的很好,比夭夭告诉她的原主前世的百年乱世的结局好很多呢。

新帝登基后,定了年号为“乾元”。

乾元帝励精图治,整顿吏治,推行新政,开源节流。

曾经快走向灭亡的大乾王朝和贪污横行的朝堂,如同注入了一股清冽的活泉,显露出几分清明气象。

十几年的光阴,在江南的杏花春雨、塞北的飞雪连天中悄然流淌,大乾朝在这位明君的治理下,显露出几分史书所载的“海晏河清”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