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总说好人有好报,可为何让娘伤心的事总是一桩接一桩?
那宫人垂着头,声音艰涩:“皇后娘娘节哀……镇远侯英勇无私,带军以少敌多、大败匈奴,自己却身中数箭,重伤难医,死在了凯旋路上。”
娘想说什么,却已经猛地咳了起来。
我急声吩咐那宫人:“消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宫人带着消息急急走了,娘却咳得愈发厉害,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我急召了太医过来,说娘是太过伤心,以至于伤了身。
纵使这样,娘仍坚持要亲自办舅舅的丧事。
很快,舅舅的丧报便传遍了京城上下。
舅舅出殡的那天,来了不少官员和百姓,本该亲自吊唁的父皇却没来。
甚至当天,他便将舅舅手中的兵权分了,军队充入各地,又将虎符的另一半给了淑贵妃的哥哥。
朝廷内外躁动,所有人都说镇远侯府已经失去皇上的信任,甚至还有谣言传出,说镇远侯其实私通匈奴,才会导致匈奴之祸一直不停歇……
谣言愈传愈烈之时,舅舅的五个儿子皆自请上了战场。
父皇直接同意了。
表哥们在第二天就辞别家眷,只带着武器去了边关。
知道这个消息后,娘匆匆到了父皇的书房外。
这是娘在小产之后头回主动找父皇,可父皇的殿门紧闭,并未见娘。
我同娘跪在殿外,听娘声声泣血。
“我邵家十四年如一日驻守国门,陛下深知战场凶险无比,邵家最小的孩子才十二岁,陛下怎能忍心叫我邵家满门忠烈!”
可父皇的主意丝毫未变,倒是娘,回来之后大病一场。
娘本就带病,这次高烧,昏昏睡了好些日子。
病的日子里,娘总咋梦中呓语,说兄长侄儿,说小满。
偶尔也说父皇,只是不唤陛下,而唤旻郎。
佩兰姑姑去找父皇,却哭着带回来父皇要带淑贵妃去游船,不来景仁宫的消息。
我沉默许久,只能说:“现在的父皇,应当不是母后口中的‘旻郎’了。”
佩兰姑姑抹泪,终是再也不提去找父皇这件事。
半月后,娘的身体渐渐痊愈,她对那些梦绝口不提,我也不问。
之后,娘总是怔怔出神,身体也远不如前。
纵使夏日,也要穿得比旁人多件衣服。
淑贵妃则借娘的病夺了执掌六宫的权利,一时风光无两。
娘不在意,我也不想多生事端,我只想娘在这后宫能平安无事。
朝野上下乃至后宫众人皆说邵家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一个有名无实的邵皇后。
甚至说,陛下废后也是迟早的事情。
此类传言满天飞,我不免跟着惶惶。
可娘无半点反应,只是养花避世,修生养性,父皇也始终没有动作。
然后渐渐地,这来势汹汹的废后传言变成了谣言,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过了五年。
后宫新人来了又去,朝局变换不断。
这些年,朝廷与匈奴的摩擦不断,淑贵妃的哥哥拿着虎符却不敢上战场,而散在各地军中的邵家五位表哥,则是名声鹊起。
世人皆说,朝廷平定匈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也算难得让娘舒心的消息。
而现下,最让她操心的,便是我的婚事。
我年初便已满十六,已及笄一年,却还没寻到合适的驸马。
第8章
一次宫宴,父皇问我:“钰儿已年满十六,可有心仪的郎君?”
问及此,娘的眼皮一抬,我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公主及笄后便要寻了驸马出宫,而娘不想父皇插手我的婚事。
我站起身,恭顺地回:“回父皇,一切都好,钰儿只想陪在父皇与母后身边。”
父皇笑道:“钰儿可不是小孩子了,别说些胡闹的话。”
娘便说:“臣妾打算办次宫宴,将各家适龄郎君召进宫内,为钰儿物色驸马。”
父皇同意了,事情便这样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