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皇帝重用淑贵妃的兄长,图的便是她兄长是窝囊废,能兢兢业业帮他做事,比起邵家来,暂时生不出事端。
还真有恃无恐,当自家是块宝?
淑贵妃闻言立马落泪,好不可怜地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妾真的只是想替陛下分忧,毕竟现在是与匈奴签订条约的关键时刻,送嫡公主去,能让那群蛮人更记得我们天朝的恩情……!”
这话愈说便愈会勾起皇帝的怒火,毕竟我娘就是因为不想让我嫁娶匈奴部族,才选择赴死。
“够了!”果不其然,皇帝怒声喝止。
“前朝政事岂容你这后宫妇人置喙!妄议朝政不说,还想先斩后奏,将要服母丧的明日公主送去和亲!真是胆大包天!”
“陛下、陛下!”淑贵妃用膝盖挪过去,抱住皇帝的腿,哭得可谓是撕心裂肺。
“是臣妾错了,臣妾也是太想为陛下分忧了,臣妾太糊涂,请陛下责罚!”
看着这情态,帝王的宠爱,夫妻的情意,确实就那么回事。
而娘愿意为了讨好一个男人这样摧眉折腰,便被冷落许久,最后凄凉收场。
不过,淑贵妃还算有点脑子,把干政说成忧心,想让父皇顾念旧情。
果σσψ然呐,这位皇帝愤怒的表情也有了松动。
淑贵妃立马再接再厉地哭了起来,旁边的奴婢也开始帮腔。
皇帝像是想松口,抬眼却看到我,神色一僵,终究是落下了惩罚。
“贵妃萧氏言行狂悖,更对孝贤皇后大不敬,即日起降至妃位,罚一年俸禄,禁足羲和宫!”
还有人想说话,皇帝厉声道:“任何人都不许求情!”
多可笑,娘死了,比活着时的影响要大。
我听着这处置,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更多的是替娘惋惜,替娘不值得。
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和旁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失去之后,才觉得亏欠,亏欠时才知道弥补。
甚至,不管是对娘还是对淑贵妃,这个男人的做法都是一样,顺心时宠爱,被违逆时降下惩戒。
我看着淑贵妃蔫蔫地带着人走了,叹了口气。
皇帝已热切地走过来,语气殷切又担忧:“钰儿,可是对父皇这处置不满意?心里若还有什么委屈和父皇说,父皇一定替你做主。”
佩兰姑姑端来温好的灵芝龙眼羹,放到皇帝手边。
皇帝顿时红了眼眶,拿起碗的手都在发颤。
我看在眼里,感情,的确可以作为筹码。
像我对皇帝,亦像彼时皇帝对娘。
“钰儿的手艺真好,与当年你母后给我做的味道一模一样。”皇帝慢慢喝完,如此感叹。
我也说起漂亮话:“父皇喜欢就好。”
“不过,钰儿今日找父皇,是有一事相求。”
皇帝也端起那副好父亲的样子:“钰儿你说,父皇一定尽力满足你。”
“这宫里的争斗无休无止,儿臣已经厌了。”
我叹了口气,一理衣裙,在皇帝面前跪下。
“陛下,儿臣自请出宫,去西南军中历练,与邵家大公子一同驻守西南边陲。”
第15章
有一件事淑贵妃说对了。
而今,娘和舅舅都去世了,五位表哥远在军中,我要有什么状况,皆是鞭长莫及。
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后宫,我如今都只是一名无根无基的公主。
在这宫中,与世无争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留在宫里,说到底,算计的不过是皇帝的感情,用娘的死换一份垂怜。
可是,人的心是最容易变的,这个父皇能庇护我,自然也能弃我于不顾。
等待我的,也不过是嫁人,变成牵制朝臣或者异族的一颗棋子的命运。
有军功傍身才能坐上权利的圆桌,掌握自己的命运。
皇帝听了脸色大变,第一反应便是拒绝:“钰儿,你从小便生活在皇宫里,说是娇生惯养也不为过,怎能去军营,又怎能去西南边陲那种偏僻之地!不是受罪吗!”
我自是不会松口:“陛下当年也是意气风发,与娘执剑杀敌,一统江山,为何儿臣不行?”
我清楚,淑贵妃的根基不全是皇帝的宠爱,还有她那个手握一半虎符的哥哥。
而面前皇帝和淑贵妃一样,也都是害死娘的罪魁祸首。
能杀死皇权的,便只能是皇权。
垂头间,我眼神一冽。
娘,我已经找好自己要走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