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还要作出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
真这么爱,那娘那么多痛苦的时候,这个男人又在哪里?
忽然,景仁宫的房梁被烧得掉下,砖瓦松散落下,偌大一个景仁宫顷刻间倒塌。
轰然震耳,火光冲天。
我循声看去,感受到逼人的热浪。
就算到这时,我也不能接受这世间再也没了娘
那么温柔的人,为何离开得这样惨烈?
我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影影幢幢,其实,我也是推娘入绝路的刽子手。
“楚明钰,你这个孽障!真是放肆!”
我回过神,看见皇帝膛目欲裂,对我厉声叱责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母后去世,岂能容你如此毁坏遗体!真是悖礼至极,大逆不道!”
实在不巧,小满死后,我再不信高天神佛。
求上天保佑,娘与小满皆不得善终。
信仰这东西,它害不了人,也救不了人,终究是人心,愿比神佛要可怖。
面对这九五之尊的怒气,我竟出奇的平静。
我将娘的信从怀里拿出来,递到皇帝眼前,声音淡淡:“这是我娘绝笔,陛下,请看看吧。”
皇帝盛怒之中,也不忘狐疑地看我一眼,拿过了信。
我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陛下也看到了,我娘说不入皇陵、不入太庙,与你死生不复相见,这把火,是我娘要的。”
皇上眼见着愈发气急败坏:“谁允许了!是朕吗?朕让你对朕的皇后犯下此等大罪的吗!”
天子之怒,周围的人乌泱泱跪了一片,我仍立着,面不改色。
“我只是放了这把火,将她逼到这一步的人是陛下。”
娘一直告诉我,在这皇宫里,最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和喜恶。
可我现在根本做不到,我死死看着皇帝,用力到觉得眼睛都在发疼。
“没人比陛下更清楚,娘她从来不喜争斗,只爱着陛下,可陛下呢?”
“陛下一个月来景仁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来了,也会被淑贵妃一叫便走。”
“赏赐、太医,乃至整个后宫的资源,都围着羲和宫,除了陛下和娘嘴里的那句‘结发夫妻’,娘在这宫里算什么皇后呢?”
“世人都说,癸水是阴水,于男子不吉,尤其是像陛下这样尊贵的主子,更是见不得。娘身子骨弱,来癸水时总是冷汗直冒,小满小产后更加严重,娘痛时,你却因忌讳,从没来过。”
“可娘说,淑贵妃来前,每每这个时候,你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她靠你从前的那些好,度过了多少个难捱的日夜,你难道半点没预想吗?!”
说到最后,我已有些哽咽,全靠吼着,才把这些事吐出来。
我舒了一口气,咽下那些哽咽,继续说:“娘爱你,不是让你有恃无恐,而是希望你能别辜负她。”
娘太天真了,后宫之中,皇帝哪是她单单一个人的旻郎。
宠,都是争来的。
皇帝久久才回神,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我,已是气极:“你!你!”
他走到哪里不是被供着,自然受不了有人在大庭广众下指摘他的不是。0
我仍不躲不闪,迎着他的目光。
“小殿下!小殿下你没事吧!”忽然,听见佩兰姑姑惊慌失措的声音。
气喘吁吁地,怕是知道景仁宫走水的事情,就从钦天监跑了回来。
我回过头,看见佩兰姑姑慌慌张张地跑来,又看她见了皇帝,慌慌张张地跪下。
“奴婢见过陛下。”
皇帝怒而冷的视线扫过佩兰姑姑,冷声下令。
“贱婢佩兰照顾皇后不周,理应以死谢罪!”
第12章
佩兰姑姑的脊背一颤,竟是不打算辩驳。
眼见着一旁的侍卫得了皇帝的命令,要拖着佩兰姑姑走,我大声喝道:“住手!”
趁着他们顿住动作的间隙,我横到佩兰姑姑面前,死死护住她。
“十数年来,佩兰姑姑照顾娘尽心尽力,陛下要撒气,何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她不说,陛下便从不知晓,娘这次赴死,也是因为陛下一意孤行!”
“陛下,事到如今,你只能气自己,气自己爱她不够,气自己三心二意,气自己,没给她同样的爱!”
这话语在火焰的噼啪声中,竟依旧掷地有声。
近旁的宫人皆偷偷抬眼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公主。
而皇帝已有些气急败坏,胸膛在那件尊贵的明黄色龙袍中起伏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