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想留住这阵余晖，还是这个笑容？

那时候没有答案的心猿意马，如今已经跃然纸上。

他轻轻地摩挲过上面少女的容颜，目光几近贪婪地描绘许久，终是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将照片重新压入书页之间，珍重地放回空空如也的书架上。

整理其他旧物的时候，他在走动中不小心踩到那张全家福。

祁言川垂眸，盯着上面包含笑容的三个人看了几秒，蹲下拾起，手指拉扯几番，撕碎了丢尽了垃圾桶里。

*

深秋的早晨，空气中满是落叶和寒冷的味道。云生很难说清楚寒冷是什么味道的，闻起来有些萧条，和云城始终盎然的每一天截然不同。这陌生的气味让她时而兴奋，又时而感伤。

跟姐姐走了以后，她打过不少电话回家。但是阿妈接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接过，偶尔能够接通，也都是阿爸的声音。他让自己好好读书，既然能够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要分心。云生只能说好，常常说好，却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想，阿妈生起气来总是会很久。她在跟前的时候尚且难哄，更何况是隔着电话呢？寒假快到了，她开始期待回到云城的那天。尽管池云深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但是云生清楚地知道，姐姐不会反对她的决定。只是姐姐是姐姐，她是她。

祁言川今天晚了一点，在马路对面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她难得没有在听听力，或是背单词，而是仰头看着并不温暖的阳光，在观察已经光秃秃的树桠。

“在发什么呆？”

听见熟悉的声音，云生却还是愣了一下。

因为祁言川已经很久没有用中文和她说过话，甚至连在手机上交流都是用英语。有一天她睡得迷迷糊糊起床，打开聊天页面还以为自己误触了什么网站。

“早啊。”她没答他的问题，也没问为什么突然切换了语言模式，只拢紧了外套，小声道：“今天好冷。”

“降温了。”

他笑：“你没看天气预报？”

云生不好意思说自己最近开电视机都是为了追剧，那是她在繁忙学业里唯一偷闲的时刻。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冷风呼啸而过，席卷整条街道。

红灯，有什么柔软的触感从颈脖处传来，云生惊讶地抬眼，才发现他把围巾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是原本在他脖子上的围巾。

“……你不冷吗？”

祁言川严严实实地给她围了两圈，在确保她的领口不会再遭受风吹，垂下的两侧也不会妨碍到她行动以后才收回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指。

他反问：“正常人会先问这种问题吗？”

一般情况下，应该会说“你怎么把你的围巾给我了”吧。

云生好像被蜻蜓点了一下的水面，涟漪漾开来。

她无奈地说，“我好像已经习惯麻烦你了。”

他总是这样无微不至，任何感到寂寞的瞬间都仔细填补，风吹不动，雨淋不着，就连这样让她无从适应的冬天，也成为靠近手掌的火光，温暖着她的心。

祁言川说：“乐意之至。”

他是个大好人，云生想。

“巴宝莉？宝宝你发财啦，居然都开始戴名牌围巾了。”

刚到教室，莫灵已经坐在座位上，见到这位一向简朴的朋友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地围着价值不菲的围巾来上学，不禁站了起来。

这几天为了“偷窥”利杰恺，她不得不起个大早。

云生摸着脖子上柔软的布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没有在和祁言川分开的时候把这条围巾还给他。

“……我姐姐的。”

她躁着脸撒谎，实在不敢让好友知道这是祁言川的。

不知怎的，她越来越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和祁言川相处时细节，生怕再听到“他对你是特别的”这种评价。

至于原因，云生不愿意探究。

“姐姐还挺时髦。”莫灵眼睛亮亮的，“不过这好像是男款吧？”

云生心里一紧，还没想到理由，莫灵就已经替她圆谎了：“不过这个款式男女都可以戴，挺百搭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待会下课我们出去一趟吧。”

“去哪里？”

“去高二啊。”

莫灵压低了声音，一副大事即将发生的样子：“我已经跟利杰恺搭上话了。”

云生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

“前两天。”她一副‘我干得好吧’的样子，“他喜欢在小池塘边学习，于是我那天就从亭子里冒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

莫灵完全不觉得这出场有什么不妥：“然后就自报了家门，说想和他交个朋友。刚才我又去逮他，结果他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了。所以我决定直接上门，正好和他商量一下话剧演出的事情。”

云生顿时想起，自己和莫灵初相识的情景……果然，她的担心是对的。

只是事已至此，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