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光线落下来，云生在镜子里慢慢端详起自己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眼睛还是眼睛，鼻子还是鼻子，但是相比起那个才过去不久的、燥热且终日充斥蝉鸣的暑假，她似乎长大许多。

无论是逐渐清晰的眼皮褶皱，还是慢慢消退的婴儿肥，都让云生开始审视起“成长”这个词语。

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是有人要进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云生回过神来，往旁边站了一点镜台靠近门，多少有些挡住入口。

那群人走过去的时候，有两个人停下来洗手。镜子被雾气蒸腾得有些模糊，但是云生就站在旁边，因此也能看得清模样，听得见双方的对话。

“清思，那个话剧表演你们招够人没有啊？能不能也带我一个？拜托，我这个学期几乎都还没有参加过什么活动，考试成绩也不是很理想，如果再不努力的话，我就完蛋了……”

自开学以后再没见过的人，云生却记得很清楚。

没办法，谁让宋清思的处事风格总是那么惹人注目。

她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做派，面对不知道是朋友还是跟班的请求，连客套都没有：“早就够人了，你现在才问，未免太晚。”

“更何况我们都是冲着拿第一名去的，你这种混学分的，来了也只会拖后腿。”

“清思我保证我不会，求求你了，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才不要。”

她很快就洗完了，那个女生却还满手泡沫，宋清思甩甩手，竟也没等她，径直走进了淋浴间。

女生似是恼羞成怒地跺下脚，把水甩得到处都是。

云生站在旁边，生怕自己会被迁怒。

好在莫灵终于出来了，挽着她的手说走吧。

放学的路上，云生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毕竟是别人的隐私，还是不要和莫灵说比较好。而且她们也是时候要交申请表了，要把招募人员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莫灵却不是很在乎，摆摆手，说起另一件事。

“今天早上周词琛来的时候，祁言川也在，你看见他没有？”

好端端的又提起这个人，云生半晌才嗯了一声。

“哎呀，你看见啦，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莫灵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他也没看见你，所以才不跟你打招呼的！”

“亏我之前还以为你在他心里有多特别呢，到头来在学校碰上，他居然连招呼都不跟你打。不过你这次也看见了吧，他这个人就是那么冷僻，只要不关他事的，任由天塌下来了，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

云生心想，还是眨了一下的。

莫灵有凭有据道：“所以云生，要不还是算了，我们不要这个男主角了，换个人喜欢吧。”

她的脑回路向来难以捉摸，云生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么？”

莫灵笑嘻嘻地说：“你不是操心话剧的事情吗？我这里就有一个人选。”

万年老二

下午她们翘了社团的收尾工作，当时高二还在上课。莫灵是掐着时间点来的，几乎是踩着铃声溜进来，云生被她抓着跟在后面，第一次感觉到老鼠视角。

“别的班下课了，奥数班还有一会儿呢。”

莫灵蹲在花圃里，茂密的绿植和花朵淹没了她们，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到底看上谁了？这么偷偷摸摸的。”

莫灵好像被踩到尾巴，虚声大叫：“什么叫看上了？！你别瞎说，我只是纯粹欣赏他。”

“像对祁言川那种欣赏吗？”

“……差不多吧。”

蹲了一会儿，云生脚都快麻了，莫灵在这时拍了拍她的肩膀，激动道：“来了来了来了！”

云生抬眼望去，视线里全是黑色的裤腿和颜色各异、款式精致的鞋子。再往上移，也都是白色内衬和深色毛衣。

却有一个人不同。

只见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背着书包出来了，三五成群地往外走，只有那个人留到了最后，负责把门关好，上锁。

已经是深秋了，明华的学生都已经换上了更贴身柔软的内衬搭配印有校徽图案的长毛衣。唯有他，里面穿一件皱巴巴的、不合时宜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已经洗到发白的旧外套。

那少年戴着一副略显厚重的黑框眼镜，额前的碎发已经肆意生长到可以淹没眼睫，只露出一个瘦削的下巴。

他锁好了门，把书包的一边拎到背上走了。

云生发现，他双肩包的另一侧开线了。

还没等她想起这有几分眼熟的人是谁，莫灵就适时地在耳边告知：“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家里开水果店的那个，万年老二。”

当初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交谈间重点最终还是落在了祁言川身上。

或许大多数人也都只在乎第一名是谁，可因为云生也当过第一名，所以很明白那种被追赶的感觉。没有人会比第一名更清楚第二名的实力。于是在莫灵说起他的时候，云生曾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叫利杰恺，以前和祁言川一样是尖子班的。不过我最近听别人说，他们老师强烈要求利杰恺闯一闯奥数比赛，所以今天他才会从奥数班出来。”

这都是次要，云生问：“你说的‘男主角’，不会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