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安静了片刻，随后又叽叽喳喳起来。

“自古以来从没有死人为后这种事，陛下未免荒唐！”

不知是谁大声说。

“是，朕荒唐，故而今日之后，朕会写一份罪己诏，若这还不够，朕愿意在太庙长跪，在天地祖宗面前受五十脊杖！”

他掷地有声，君无戏言。

康平听闻此话立马跪了下来：“陛下！您是天子，不赀之躯，怎能……！”

“这是朕亏欠令仪的，也是朕对天下百姓的交代。”

“册李令仪为后这件事势在必行，而且朕会抹去废后杨氏的所有痕迹，从此之后天上地下，史书记载，朕都只有李令仪这一个皇后！”

他好似是对谁承诺，一字一句，全是坚决。

承天门下鸦雀无声。

薛京望对城楼下的百姓拱手作揖。

这才是真正连一点帝王尊严都不要了。

“陛下对李皇后之情，天地可鉴呀！”

康平见缝插针，大喊道。

“陛下为一个死人竟疯魔至此，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百姓小声嘟囔。

“唉，陛下既然都这样了，咱们再跪也无济于事了。”

“只是斯人已逝，陛下再声势浩大，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百年之后，殿下未必肯见陛下，毕竟灭国之恨，杀父之仇呀。”

这些话零零碎碎传进薛京望耳朵。

他心口一窒，默默攥紧了手心。

是啊，他和她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就算成为夫妻，又怎样呢？

“殿下恨你，你不配得到殿下的爱！”

东宫女官泽芝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薛京望瞬间头痛欲裂，他踉跄几步，伸手扶住栏杆，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康平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连忙扶住他一只手臂。

“朕……无事。”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

紧接着喉头一哽，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康平大惊失色：“快！传许神医！”

薛京望毫不在意地抹去唇边血迹，一句不必还未说出口。

他就感觉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而闭上眼睛的刹那，他好似听见李令仪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朦朦胧胧的。

“薛郎啊薛郎，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你又何必再执着呢？”

第22章

“令仪？李令仪！”

薛京望大喊着从梦中醒来。

甘露殿内，冷冽的白梅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身边。

“……殿下曾给您做过一个白梅香囊。”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杨宛凝曾说过的话。

“香囊……令仪做的香囊……”

他口中念念有词，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向书架。

那里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暗格。

轻轻拧动机关，书架豁然打开。

薛京望如珍似宝地捧出那个有点陈旧的木匣。

除了残箭、烧焦的剑穗和书信，里面还多了一些东西。

他拿出一枚暗红色的香囊，里面的白梅已经干枯得一碰就碎。

可是他还是把它紧紧攥在手心，然后贴向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