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时,薛京望最需要的就是独自静下心来。
他需要真正面对李令仪已经逝去,永远不会再回来。
因此,他们谁也没跟上去。
只是远远地看着。
薛京望好似感觉不到寒冷,他席地而坐,展开了信纸。
李令仪的字迹逐渐映入眼帘,只是不如往日苍劲有力。
方才许长忆说过:“殿下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给您写下这封信。”
那时李令仪才十七岁,怎么就会以为自己快死了呢?
他又想到李令仪为他一步一叩首,那时上终南山的路远没有现在好走。
数九严寒,山路崎岖陡峭。
金枝玉叶的皇太女殿下,为所爱之人披荆斩棘。
最后遍体鳞伤。
“薛郎,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真的爱你,我从未像爱你一样去爱过别人,你在我心中,在我这漫长而无趣的一生中,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李令仪哀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薛京望看向信纸,他仿佛看见李令仪伏在案前,吃力地写下这封诀别信。
“薛郎,见字如晤,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从指尖流逝……”
一贯的李令仪式开头,他却笑不起来。
信中全是她的肺腑之言,她不懂为何二人之间像隔着一道无形屏障。
不懂他对她的忽冷忽热、忽远忽近。
这薄薄的信纸仿佛承载了她无尽的悲伤、痛苦、低落……
“薛郎,你是爱我的吗?为何随着时间流逝,你爱我,又好似不爱我?”
“我看着你的眼睛,有时会感到受伤,什么时候开始,你看向我时变得冷漠无情?”
“薛郎,当年凤凰木下,我不信一见钟情的只有我,可为何什么都变了。”
“究竟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我们那么贴近,可我还是感受不到你。”
“薛郎啊薛郎,为何人心易变?”
信纸不知不觉被薛京望攥紧,攥得发皱。
他只感觉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多想回到那一刻,他多想抱着她告诉她:“令仪,我爱你,心悦你。”
可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继续看下去。
“薛郎,我深知你不愿受困于一方天地,你心中有天下,有百姓,有世间万物,我不介意,相反,我为这样的你而骄傲,只是薛郎,我只希望你像爱世间万物那样爱我。”
“薛郎,或许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你会为我流泪吗?”
“薛郎,不必流泪,不必悲伤,令仪爱你至此,无怨无悔。”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就当我已远行,而我同你,总有重逢那天。”
看到最后一个字,薛京望的泪也打湿信纸。
如何不落泪,如何不悲伤?
正如许长忆所说,他失去了这个世间最爱自己的女子。
如果李令仪视他为水深火热之中的救赎,那她对他,何尝不是一抹朝光?
肝肠寸断下,他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五脏六腑都生生痛起来。
可这痛苦抵不过李令仪这些年来所受的分毫。
他把信纸攥到心口,仿佛要把它揉进骨血。
眼前一黑之前,他仿佛看到李令仪真的出现在眼前。
她露出担忧的眼神,焦急万分地喊他:“薛郎!”
“令仪。”他喃喃,向虚空之中伸出手。
他多想抓住那片虚无缥缈,多想抓住她、告诉她。
“今生是我负你,我愿以残存之命相抵!”
第29章
薛京望陷进一重又一重的梦境。
他见到了过去的李令仪,十五岁的、十六岁的、十七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