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桐的心沉了下去。她终于明白，那天雪豹身上那种熟悉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同一种偏执而危险的气息。

“所以，在你的理论里，像我们AW这样的研究基地，也是一种错误？”

岑桐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不仅仅是AW。”

杰西毫不避讳，甚至还笑了一下，仿佛在探讨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所有的动物基地，无论是打着保护、研究还是展览的旗号，从它们建立的那一刻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这句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清晰地传到了前面几个学生的耳朵里。

走在最前面的安娜和里奥也听见了。

里奥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他想伸手去拉杰西的袖子，却被杰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安娜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以为杰西是对基地有什么误解。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杰西同学，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基地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救助那些在野外受伤、或是被盗猎者伤害的动物。同时，我们也在进行濒危物种的繁育工作，等它们具备了野外生存能力，最终还是会放归自然的。”

“放归自然？”

杰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安娜小姐，你觉得一只从小在笼子里长大，靠人类喂食的动物，回到野外能活几天？你们的救助，只是满足了人类廉价的同情心和自我感动。”

“你们救了一只雪豹，却可能因为它无法正常捕猎，导致它原本的猎物种群失控，破坏了它所在区域的整个生态链。请问，这真的是保护吗？”

他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逻辑严密，语气却始终保持着微笑的礼貌。

安娜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气氛瞬间陷入了冰点。

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里奥急得额头冒汗，刚想开口打圆场，杰西却主动退了一步。

他摊开手，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那种谦逊和善的模样：“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浅见。思想的碰撞才能产生火花，我无意强迫任何人和我保持一样的看法。大家继续参观吧。”

说完，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里奥露出一丝歉意的表情：“抱歉，里奥。我昨天为了准备论文熬到很晚，现在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哦，好，好。我陪你过去。”

里奥连忙点头，半是担心半是想将他带离这个尴尬的现场。

安娜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笑容，提高音量，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参观上：“好了同学们，我们接下来要去看的，是……”

岑桐没有再跟上队伍。

她转身，独自一人朝着雪豹的隔离笼舍走去。

笼舍里，母雪豹正安静地趴着，舔舐着身边一只幼崽的绒毛。

听到脚步声，它警惕地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岑桐时，它眼中的戒备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熟悉的、表示亲近的低咕声。

岑桐缓缓在笼前蹲下，心里却紧绷着一根弦。

她慢慢地，将那只刚刚和杰西握过的手，伸向了笼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铁丝网时，异变陡生！

母雪豹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下一秒，它喉咙里的咕噜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充满威胁和厌恶的嘶吼！

它全身的毛瞬间炸开，弓起背，对着岑桐伸出的那只手，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和那天锁定里奥时一模一样的憎恨。

它在嘶吼，不是针对岑桐这个人，而是针对她手上沾染的，那个它永生难忘的、仇人的气味！

是你！你身上有那个凶手的味道！

这一刻，所有的猜测和推断，都化作了冰冷坚硬的事实。

岑桐缓缓收回手，眼神冷得像冰。

杰西，就是他。

片刻之后，岑桐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向基地的休息室。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她和杰西正面对峙，并让他露出马脚的理由。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门口，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就从虚掩的门缝里传了出来。

是里奥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你疯了吗？杰西！你要组织学生去市政厅游行示威？还要针对AW基地？”

“我没有疯，里奥。我清醒得很。”

杰西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被关在笼子里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你根本无法体会它们的痛苦。AW基地就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动物监狱，必须被取缔。”

“可这里是我的工作！岑和安娜，我们所有人都在为了保护动物而努力！你怎么能说这里是监狱？”

里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你这么做，和那些极端分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们是蠢货，而我有更周全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