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海抬起头，看着岑桐消失的方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难得地对季重阳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了。”

傍晚时分，最后一节课结束。

岑桐收拾好东西，在校门口等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高瑶。

她带着高瑶，按照之前高明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别墅区。

高明的家是一栋漂亮的独栋小楼，带着一个精心修剪过的花园。管家很快出来开门，看到岑桐，脸上露出了和善的欢迎笑容：“岑小姐，您来了。”

但当他的视线越过岑桐，看到她身后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怯怯的女孩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为难和同情。

高瑶的心猛地一沉。

她瞬间就明白了管家这眼神里的含义。在这个家里，她是不被欢迎的。

不等岑桐开口，高瑶便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扯出一个懂事的、却让人心酸的微笑：“岑桐，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看看我哥怎么样了就行，我……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岑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阵刺痛，但还是点了点头，独自走进了别墅。

客厅里空无一人，管家将她引到二楼的一间卧室门口，低声道：“少爷他……最近精神很不好，您多担待。”

岑桐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将所有光线都隔绝在外。高明就坐在床边的阴影里，整个人蜷缩着，像一株濒临枯萎的植物。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曾经阳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病态的苍白和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高瑶要差上十倍不止。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高瑶在外面，”岑桐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她很担心你，想见见你。”

“见我？”高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见我做什么？看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因为病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让她走吧，”他重新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告诉她，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岑桐无法理解，“她是你的亲妹妹！”

“正因为是亲妹妹……”高明痛苦地闭上了眼。

就在岑桐还想再劝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让她离开。”

岑桐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考究、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正用一种审视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看着她。他就是高明的父亲，高成。

“高叔叔……”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高成缓缓走进来，他的气场强大而压抑，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离开这里。”

他甚至没有多看床上的儿子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岑桐，仿佛她是什么不该出现的脏东西。

紧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岑桐如遭雷击的话。

“还有，我希望你回去之后，能立刻对高瑶提起诉讼。告诉所有人，她的病，和我们高家，没有任何关系。”

岑桐彻底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在说什么？高瑶的病明明就是家族遗传……”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高成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里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如果你不照做，后果自负。”

他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眼神逼迫着岑桐离开。

岑桐看着这个冷漠到极致的男人，又看了看床上那个陷入绝望、一言不发的儿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这个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房间。

从别墅里出来，高瑶立刻迎了上来，她看着岑桐难看的脸色，眼中带着一丝期盼：“我哥他……怎么样了？”

岑桐看着她那双清澈又脆弱的眼睛，高成那些冰冷无情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该怎么告诉她，她的父亲，让她去状告自己的亲生女儿？

高瑶看着岑桐的表情，那丝期盼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但她没有追问，反而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熟悉的、懂事的微笑。

“天不早了，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岑桐。”

说完，她不等岑桐回答，便转身快步离开了，那单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暮色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梦

夜深人静。

岑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成一团。

高成那冰冷的话语，高明绝望的脸，还有高瑶故作坚强的背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季重阳白天说的话，毫无预兆地钻进了她的脑海。

“你敢说，昨天顾连海拉着你的手，在顾局长办公室里说非你不娶的时候，你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这是心虚！”

心虚……

岑桐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心脏正不受控制地，一下，一下，跳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