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的过往

岑桐立刻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清冷而镇定，与刚才父子俩激烈的争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下午，我被人迷晕，和一批被盗猎的熊猫一起，被带到了一个地方。我从看守的老鼠那里得知，那个地方叫‘后山巷’。”

她将自己在那个地下监牢的所见所闻，如何利用熊猫制造混乱逃脱，以及在那个庞大复杂的地下黑市里看到的一切，全都简明扼要地和盘托出。

当她说到自己撞上文庆国，并且对方轻而易举就喝退了那几个盗猎者时，顾正雄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眼神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你确定是他？”

顾正雄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办公室里刚才的家庭矛盾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确定。”

岑桐肯定地回答，“而且，在我假装被吓坏、编造理由骗过他之后，他还派人跟踪我。如果不是顾连海及时出现，我可能已经被带回去了，或者……有更糟的下场。”

顾正雄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个盘踞在城市阴影下的巨大黑市，牵扯到珍稀动物走私，甚至还有政府部门身居要职的人员牵涉其中，这已经不是一桩普通的刑事案件了。

“细节，”他看着岑桐，目光如炬，“把你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包括那个监牢的位置、市场的布局、你看到的那些人的长相特征，全都说出来。”

岑桐将脑海中记下的一切，巨细靡遗地描述了一遍。

顾正雄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拨了几个号码，用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低声安排了几项任务。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两人，神情严肃地叮嘱道：“我已经派了最得力的便衣去摸排情况。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尤其是你。”

他看向岑桐，“绝对不准再插手这件事，更不要打草惊蛇。文庆国这种人，远比你们想象的要狡猾和危险。”

“我明白。”岑桐点头。

事情交代完毕，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而尴尬。

顾连海拉着岑桐，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顾正雄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的声音。

“当年的选择，我是迫不得已。”

顾连海的脚步顿住了，但他没有回头。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神情淡漠得像一块冰。

“这种狡辩。”

他冷冷地开口，“你应该去我母亲的墓碑前说。”

说完，他拉开门，带着岑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顾正雄一个人，和他满屋的落寞与难堪，重重地关在了门后。

……

两人走出警局大楼，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昏暗。顾连海一言不发地走到路边的石阶旁，颓然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岑桐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紧绷的、写满了痛苦的背影，想开口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时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安静地站着，陪着他。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顾连海终于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疲惫和苦涩。

“我母亲……当年是未婚先孕，有了我。”

他主动开了口，像是在对岑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们很相爱，本来准备马上结婚，但就在那时，他收到了紧急入伍的通知，婚事只能一拖再拖。”

“后来，一年又一年，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任务。直到我三岁，他们依然没有结婚。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要承受多少闲言碎语……我外公外婆顶不住压力，为了我母亲的名声，给她相看了一个男人。”

顾连海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个男人，就是顾城昀的父亲。一个老实本分的好人。”

“我母亲嫁给了他，后来，在生顾城昀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岑桐的心猛地一揪。原来，是这样。

“顾叔叔……顾城昀的父亲，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大。我和顾城昀，就像亲兄弟一样。那是我记事以来，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直到我十岁那年，顾叔叔遇到了他现在爱的人，也就是顾绣雅的亲生母亲。就在我们准备组建新的家庭，阿姨怀了绣雅的时候，而且正巧合的是……”

顾连海的目光投向警局大楼的方向，眼神复杂，“他回来了，我的父亲。他以亲生父亲的名义带走了我的抚养权，自那时候，我和他们一家人，再没有见到过。”

“从那天起，我有了两个家，却好像哪个家都不再完整。我心底里，始终有道过不去的坎，所以很少叫他父亲。”

顾连海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直到后来我当兵入伍，在新兵连，我和顾城昀，时隔多年，又见面了。”

一段尘封的往事，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两个被命运牵扯的兄弟。

岑桐听得心头一阵惆怅，她终于明白了顾连海和顾城昀之间那种超越普通朋友的默契，也明白了顾连海对他父亲那种复杂而疏离的情感。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陪着。

有时候，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天色彻底黑透，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

“走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