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为宋府当家的已有二十余年,家规更是从祖上百年传承而下的,改不得,动不得。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任由自己沉溺在权利的池水中了。

“今日请宋先生来宋府做客,实属我唐突了。今后若是有空,必当登门谢罪。”

宋父是个聪明人,他想清楚了如今的宋闻璟动不得后,便半分犹豫没有,客客气气地要送客,将此事定性成无伤大雅的小错。

宋闻璟死死地盯着他,咬牙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回答得让我满意,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宋先生请说。”

宋闻璟看着宋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你的女儿子宋闻璟,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宋父没有丝毫犹豫,淡漠回道:“我儿已于三年前死亡,绝无再活的可能。”

宋闻璟的心终于重重落地!

这个困了他二十多年的身份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的‘重生’。

宋闻璟眼中猛然含出一汪眼泪,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如此甚好。”

他朝宋父点了点头,便挺直了腰杆,往府外走去,一步一步皆是脚踏实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不卑不亢。

走出宋府,外头的夕阳温柔地洒在宋闻璟的身上,像是母亲温柔的手,将他的伤口一一抚平。

“再见了,宋闻璟。”

这是他和宋闻璟的最后一次道别。

忽地,前方猛然停下一辆汽车,顾念巧脸上满是焦急,自车上下来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宋府走,却在台阶下撞上了宋闻璟,一下愣住。

“你没事?”

宋闻璟笑了,笑容中有着心酸,也有释然。

“我能有什么事,我如今是中华女子学院的老师,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宋闻璟了,他们奈何我不得。”

可说出这话,他的心中却翻涌着难言的苦涩。

顾念巧忽地攥紧了手。

此事不难想,她只是得到宋闻璟被绑去了宋府的消息太过震惊,所以失去了理智。

现下赶来时,他已经独自处理好了一切事情,好像也就不再需要她了。

不对,无论是从前的宋闻璟,还是现在的宋闻璟,其实从未需要过她,他一直都是一个独立勇敢的人。

顾念巧沉默下来,隔了许久,才小心问道:“要我送你回家吗?你的脚看起来受了伤。”

宋闻璟低下头去,果真小腿上满是被拖拽产生的伤痕。

他再抬头,却是满不在乎,只说:“好,那就谢谢你了。”

正好,他也有话要与她讲,趁这一次讲个清楚,今后就没必要再见面了。

两人上了车后,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顾念巧率先开了口:“从前害了你,抱歉。”

宋闻璟撇过头去,不想再谈这事:“你已经说过一次了,这事早就翻篇了。”

顾念巧心却死死揪着。

她想问一句:是否,他们之间也已经翻篇了。

可惜,这句话她不用问,也早就知道答案了。

所以,顾念巧深呼吸,也只是说了句:“那你还恨我吗?”

恨她从前那样对他,恨她将他的一颗真心糟践至此。

这便是宋闻璟想说的。

他不想顾念巧再为他的事而操心了,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无论他是死是活,她都没必要过来救他。

“顾念巧,我们之间,你间接害我死了一次,也在你帮忙瞒下我的消息,甚至于帮助阿瑶逃出生天的事里偿还完了。”

顾念巧一愣:“你如何知道?”

宋闻璟淡淡一笑。

“阿瑶和我说了,她躲藏起来时,有人悄悄给她送了退烧药,药上的文字是帅府专用。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有胆子做这种事的人。”

顾念巧忽地满心苦涩。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云初瑶,所以才愿意对我说这些。”

她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对上宋闻璟的双眼,试探地说道:“那如果,我和你说,我已经和安逸离婚了呢?”

此话一出,她的呼吸忍不住停顿了。

一秒,两秒,她紧盯着宋闻璟,却见他粲然一笑,只说道。

“那也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