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婕不说话,他就继续嘀嘀咕咕的:“再说了,就小马从来没出过远门,活动范围不超过三?里地,还不是?挺可怜的。”
陈雨婕冷漠:“那小马跟哥儿住,你睡大街,或者自?己出钱睡酒店。”
江稚茵听得头疼,放下手里的活儿:“好?啦,我住校外,把小马叫我家来吧,我妈这段时间都?闲在家里,也能照看一点儿,闻祈现在估计比我还忙,他有实验室的事?儿,还有论文要写,小马过去他也没心思管。”
邓林卓夺了手机连连应好?:“好?嘞好?嘞,小马还是?挺乖的,平时就给他放个动画片他能看一天,会上?厕所会吃饭,没那么?烦人?。”
江稚茵无?言一瞬:“你把人?家说得跟小猫小狗一样?……”
邓林卓“呸”了几声:“我就顺嘴说的,等冯叔病好?了我就带小马回去,先让他在海城玩玩儿嘛,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
“行。”江稚茵应下,“你开车把小马送过来吧。”
她家没客房,但沙发倒是?够宽敞,江琳平时睡午觉也在沙发上?,江稚茵挂了电话以后就跟江琳说了一声,说小马就在家里住几天,妈妈对此倒没什么?意见,还搓了搓手说今天冰箱里好?像没什么?菜能炒。
兴许是?刚到一个新环境,马世聪一直缩着脑袋,眼珠晃来晃去,两只胖胖的手握在一起,口袋被一个卷起来的本?子撑得很满,他说那是?家里的账本?,冯叔叫他随身保管的。
江稚茵白天就把平板给他看动画片,马世聪很精准地找到蜡笔小新点进去,每次都?从第一集开始看,她记得邓林卓说过,小马已?经翻来覆去地把这动画片看了百八十?遍了,有的时候念到那句台词他还能下意识对出下一句,但还是?乐此不疲地看。
她偶尔走?出房间接水喝,听见江琳关心他说:“要不要换个动画片看啊,这集都?看好?多遍了。”
马世聪摇摇头,倔强着:“不要,我喜欢看五个小朋友一起玩儿。”
江琳怔一下,慢慢直起身子,看向江稚茵,后者也僵住了身子,举着水杯半天也没喝。
下午的时候下了小雨,外面的杨树花都?被打落,被雨水聚成一团一团的,江琳说要出去买菜,江稚茵担忧着:“待会儿可能要下大了,家里煮点面条随便吃一点吧,别出门了,路也不好?走?。”
江琳不同意:“这么?点儿小雨能淋死人?啊,能有什么?事??一下雨家里就闷闷的,我也想出去转一圈,不走?动一下腿都?要生锈了。”
“对了。”她指挥着,“你待会儿把阳台上?的花收进屋子里,免得被水淹了。”
她前脚刚走?,江稚茵按部就班把阳台上?的花都?搬进屋子里,把窗户也关严实了,马世聪突然?拿着她的手机跑来跑去,“知?音知?音”地喊她。
江稚茵招呼了一声,马世聪终于看见她,捧着她的手机递过来,她擦干手上?的水,低头看了一眼,是?邓林卓打过来的。
他说话声音很急,问她要闻祈家里的钥匙:“闻祈家门的钥匙还在你那儿吧,你现在快过来一趟,快点快点儿,我觉得要出事?。”
江稚茵缓了一秒:“出什么?事??”
“我刚刚出去吃了个饭,回来的时候怎么?拍门也没人?应,我出去的时候哥儿还待在家里呢,打电话也没人?接。”
“又睡着了吧?”
“怎么?可能,这大白天的……刚刚隔壁的邻居说有个人?敲门进去了,我也不知?道谁啊,进去了也没出来,还不接电话的……”
小马还愣愣站在她面前,两只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呆呆的,江稚茵看着他,手指一紧,有什么?猜测油然?而生,她跟邓林卓说自?己现在就带钥匙过去,走?到玄关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考虑了两秒,让马世聪跟她一起出去。
“……”
窗户外面的雨水溅到了桌子上?,闻祈的后腰抵着桌沿,手撑上?去摸到一股湿润,他虚虚低眼,看着压在自?己脖子上?的碎了一半的啤酒瓶。
闻春山应该是?喝了酒,满脸通红,被敲碎的啤酒瓶每一道棱都?尖锐,从他一开门就靠在他脖子上?,闻春山用脚把门踢合,背着手从里面反锁,然?后笑得嘴都?闭不上?了。
他一步步把闻祈逼到桌子边上?,调侃着:“你躲啊,搬家啊,你搬到哪儿我找不着你?”
闻春山一只手捏着啤酒瓶,另一只手从内兜里拿出一把折叠刀,转出来,刀锋抵在闻祈手腕上?往下压,下手很狠,一点儿都?没顾忌。
闻祈倒不怕他的刀,只是?手上?突然?一松,他失一下神,意识到红绳被闻春山的刀磨断了,有血冒了出来,温热淌过他手指。
就这一瞬失神的间隙,闻春山就把他摁在桌子上?,丢了啤酒瓶,只拿水果刀抵着他喉咙,说话间尽是?令人?厌恶的酒臭味:“还骗啊,说自?己多可怜,你不是?不怕死吗,怎么?现在一把刀就能吓住你了?又怕死了啊,因为又有人?要你了?”
闻祈仍旧淡定,喉咙破了,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你想杀我的话就没必要在这儿磨叽,还不如直接说你又想从我这儿要到什么?。”
闻春山大笑:“聪明啊,你妈那么?笨,你脑袋倒挺灵光,这点挺像我。”
闻祈两眼漆然?地凝视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难道不像我吗?咱俩不都?有点病吗。”他视线移到桌子上?排列的药瓶子上?,讥笑着,“基因里的病根,吃这药有什么?用,纯浪费钱,以前你外婆花那么?多钱想治你的耳朵,不也没治好?吗,还不如把钱给我出去好?好?吃一顿来得实在,对吧?”
他一边问一边摆着刀尖的位置,语调癫狂:“不如说说你那一百万去哪儿了?啊?”
“没钱,你想都?别想。”闻祈幽幽出声,屈着膝盖猛踢他腹部,闻春山这次死扛了下来,硬是?没动一下,继续拿刀威胁他:“你看是?你先把我踢开还是?我先把你喉管割破,这次咱俩大不了一起死在这儿,等你那小宝贝儿来了,让她看看你的尸体?,到时候恐怕咱俩都?被老鼠啃完了才有人?发现吧?”
“反正我没钱,早晚都?得死,我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你过上?好?日子了,有钱有女人?,你害怕吗?害怕吗?我今天把你弄死了,你女人?立马能跟别人?跑吧,你不担心一下?”
闻祈握了一下拳,手腕上?的束缚没了,他的心蓦然?间空了一瞬,把脚放了下来。
其实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命不太重要的,很久以前就没想活着,完全是?凭那么?一口气、一点执念撑到现在,撑到这一刻不想就这么?死了,但闻祈不可能把那一百万拿出来给闻春山,他拿钱出了这个门就不知?道会跑哪儿去了,按他这个花销的速度,就算到时候被警察找到,钱估计已?经花了个精光了。
“不知?道你听谁说的,但是?钱不在我身上?,早就捐出去了。”
闻春山咬牙切齿:“少扯淡,我是?你老子,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能做那样?的好?事?就出了稀奇了,要是?非犟着不说……”
他的话语转弯,幽幽的瘆人?:“反正我俩互看对方不顺眼,你不想认我这个爹,我也不认你这个儿子,今天你不把钱吐出来给我,我就一命换两命,先在这里弄死你,等那女的来了,我让她陪你,也算送你最后一份礼物,老子最后死得也挺值的。”
闻祈眼神凛了一瞬,他不顾自?己脖颈上?的刀口,执意掰闻春山的手腕,那刀锋又嵌入一分,闻祈踹了他一脚,闻春山拽着他倒在地上?,沾了血的刀僵持在两个人?胸膛之间,闻春山还咧着嘴笑:“本?来一点钱就把我打发走?了,你偏要跟我犟,今天要么?是?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
“杀我你就去尝尝坐牢的滋味,不杀我就等着被杀,左右我的目的都?能达到。”
闻祈摁着他的手,闻春山摇头晃脑大笑:“反正我就是?见不得你好?,我就要破坏你所有的东西。”
阴鸷的声音从他满是?酒臭味的齿缝里飘出来,字字泣血:“明明跟我流一样?的血,跟我一样?活得憋屈,凭什么?只有我要这么?惨,吸光我们全家人?的血,把你养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别想得太美了。”
闻春山咬定他不敢杀人?,于是?放弃夺刀,使尽浑身力气掐住他破口的脖子,鲜红的血沾了他满手,闻春山眼睛都?熏得猩红,咬牙切齿:
“就是?你吸了我们家的血,你妈妈是?我害死的吗?又不是?我逼她去跳楼的,要是?你没有出生,她何至于如此,我又何至于如此?”
“都?觉得是?我的问题?你妈一个农村妇女,两手空空嫁给我,怀了你以后各种?问题都?冒出来了,你知?道个屁啊?那时候连进产房做手术的钱都?凑不出来,还不是?你老子我挨家挨户给人?下跪借来的,你爷爷奶奶也是?个自?私的,一毛不拔。所有事?情都?是?我的责任,我要买房,我要买车,我要养你们娘俩,你妈屁事?不会一个,只会跟我哭哭哭,我走?投无?路才去卖那玩意儿,你以为是?我想碰那东西,我想去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