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西狄中军营地便有半数火把往左翼移动,营内的巡逻频次明显稀了,连守在辕门的哨兵都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走!”池雁秋低喝一声,率先如狸猫般蹿出阴影。
五千精锐紧随其后,脚踩裹住的厚布,悄无声息地潜入西狄营地。
池雁秋挺枪在前,枪尖带着夜风的寒意,利落挑落两个打盹的哨兵,连闷哼都没让他们发出来。
身后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借着帐篷的掩护快速推进,眼看就要摸到那座插着西狄狼旗的主将大帐
“咻!”
一支火箭突然划破夜空,拖着猩红的尾焰钉在主将大帐顶上。
几乎是同时,四周山岗上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像突然长出来的星辰,将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池雁秋心头猛地一沉,抬眼望去,只见山岗上密密麻麻全是弓箭手,弓弦早已拉满,箭头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而方才看似“松懈”的营地,竟是座空营,除了几顶用来障眼的帐篷,连半个西狄主力都没有。
“池将军远道而来,何必急着走?”西狄主将的笑声从狼旗大帐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虞小姐说了,你最是性急,定会先攻中营,果然没说错。”
“放箭!”
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如乌云压顶般泼洒下来。
池雁秋挥枪格挡,枪杆舞得密不透风,箭簇撞在枪身上迸出火星,却架不住箭雨太密。
她身后的士兵被箭雨逼得连连后退,阵型瞬间乱了。
池雁秋正想突围,一支淬了黑毒的短箭,飞速朝她射来,擦着衣袖而过,巨大的惯性将她狠狠掀翻在地。
还没等她撑起身,几把冰凉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落入了‘圈套’。
第17章
冰冷的刀锋贴着脖颈,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池雁秋被两名西狄士兵反剪双臂按在地上,玄色鳞甲与冻土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垂着眼,任由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脸上那半截烟灰被汗水冲得斑驳,瞧着竟真有几分败军之将的颓唐。
“绑结实些!”西狄主将语气里满是胜券在握的得意,“把池将军带去地牢,好好‘照看’等割了她的首级,咱们就能彻底踏平边城了!”
周遭的西狄士兵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火把在夜风中摇晃,将他们狰狞的笑影投在帐篷上,像一群得胜的野兽。
没有人注意到,被按在地上的池雁秋,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地牢在主营地西侧的山坳里,潮湿阴冷,石壁上渗着水珠,混杂着铁锈与血腥的气味。
池雁秋被扔进一间单独的囚室,铁链“哗啦”一声锁在石壁的铁环上,沉重的声响在空荡的地牢里回荡。
“好好待着吧,将军。”看守的士兵啐了口唾沫,用生硬的汉话嘲讽,“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牢门“吱呀”关上,落了锁。
池雁秋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麻的手腕。
铁链虽沉,锁扣却不算精密,方才被押解来时,她便已借着踉跄的动作,悄悄摸透了这锁的构造。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铁链的锁扣竟被她硬生生挣开了一道缝隙,借着石壁的摩擦力,她一点点磨着锁扣的缝隙,直到锁铐从腕间滑出。
她靠在潮湿的石壁上,听着地牢外传来的喧嚣,西狄人正在举行庆功宴,胡笳声、狂笑声、酒杯碰撞声顺着通风口飘进来。
他们果然信了。
信了虞听禾的预测,信了她的‘急功近利’,更信了这场胜利是囊中之物。
池雁秋抬手,指尖探入鳞甲内侧的暗袋,摸出一卷用油布裹紧的物事。
展开来看,竟是一幅绘制详尽的西狄营地布防图,连地牢的位置、换岗的时辰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是她早就备好的。
西狄有细作传递消息,她池雁秋麾下,自然也有能打入敌营的探子。
指尖划过图上“医药库”的位置,她眸色渐沉。
沈彧齐的毒,军医说唯有西狄秘制的“回魂散”能解,而这药,十有八九就藏在主营地的医药库里。
她从未指望过一场突袭就能捣毁西狄中枢。
西狄主将狡猾,正面强攻只会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那日在高台上宣布军令时,她便已与各亲信做好了计划左翼佯攻是假,“直插中军”也是假,是故意留给西狄人看的饵。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速胜,而是潜入。
用一场“惨败”做幌子,让西狄人放下戒心,好让她有机会摸到医药库,拿到解药。
至于被俘……确实是计划中最险的一步,但是也只有她可以做到。
地牢外的喧闹渐渐稀疏,想来庆功宴已到尾声。
池雁秋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守卫的脚步声从急促变得拖沓,间或还夹杂着醉醺醺的哼歌声。
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