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华彰没回话。林争看向他,见他神情没再似刚才一般无动于衷,便知道这话题引对了。虽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大人物会对一个不起眼的穷小子感兴趣,但还是尽可能抓住一切能够搭上桥的机会:“如果不耽误您时间的话,阿扬的事我还知道一些,您要听听吗?”

华彰点点头。

“阿扬爸爸年轻时好赌,欠了债,夫妻不和,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阿扬小时候吃穿住都是跟着健叔一家子,健叔比他亲爸管他还管的多。好在阿扬他爸输了钱,知道苦了,没两年就醒悟过来了,老实打了好些年工,把债务都还清,夫妻这才和好有了小凌。”

“健叔看哥哥一家东奔西散不是办法,刚好修理店有个货运老板经常光顾生意,说要招人,薪资不错。健叔就信了他,介绍哥哥和嫂子去他手下做事情。还规劝他哥先借钱把房子建了,安稳扎根。”

“钱借好了,楼起了,眼看生活正在一步一步变好,没想到那年夏季暴雨,出了事…事情发生之后健叔才看清那货运老板的黑心本质,根本合同也没签,保险都没有给阿扬父亲买。出了事之后反而推卸责任说是阿扬父亲疲劳驾驶,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那老板真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从此杳无音信。两条人命,愣是没有一分赔偿,可建房子的债还在那里。”

“那是7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阿扬甚至没满16岁,高二。小凌也才6岁,刚刚要进入小学。阿扬的亲戚们都可怜剩下的两个孩子,但却没有人主动承担起抚育责任。健叔出于愧疚心理,从此主动承担起了他们两兄弟的养育责任。”

“健叔那人吧…不太会表达。其实与其说是因为阿扬要离开修理店而发火,倒不如说是怕他再像他爸爸一样,有去无回。”

听完这些,华彰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他第一次跟孟永健提起要孟安去给他当司机,只是听到“司机”这两个字,孟永健就已经斩钉截铁的拒绝。

那时他是如何贬损这位长辈包裹在石头一样硬的外壳下柔软的心意?

林争没注意到华彰的不对劲,慨叹着继续说:“说起来健叔也真是苦。一个小小的修理店养活一家子,还要捎上哥哥的两个孩子,帮哥哥还房债。如果平安顺遂也就算了,偏偏婶子那会儿生病、阿凌也要持续治疗。是真的难啊,我很佩服健叔,一个人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华彰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他是如何把这个本可以和所有亲戚一样,将这对兄弟弃之不顾,但还是承担起这份责任的长辈,想成一个吝啬于投资非直系血缘侄子的自私鬼?

孟扬宛若困兽的低吼仍在耳畔:“你为什么要干涉我的人生呢?”

华彰喉间鲠滞,几乎发涩发苦。

原来那不是孟扬无理取闹说的话。

孟扬说的没错,他一直在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他一叶障目,不曾设身处地想过孟扬的苦楚和不舍又是什么,也不舍得去多问问,多了解。

强烈的冲动由心底发出,他现在就想见到孟扬。

“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华彰收回那些如同线团般杂乱的思绪,语气中带着克制和急切,对林争说着就要转身走开。

“额…?华总,等等!”华彰的告辞过于突然,林争甚至有种刚才他讲的那一长串对方都没在听的感觉,但他仍清楚的知道自己想索要的酬劳。他迅速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名片,急得单手就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有机会…”

华彰为这短暂的挽留驻足片刻,静静看了对方递过来的那张四四方方的卡片一秒,然后没有迟疑地接过。

“好,我会让秘书联系你。”

说罢就转身走了。

林争为自己又争取到一个潜在的生意机会而暗自高兴了一会儿,理理衣服也打算离开。他回头望了望露台上能看到的江景,不知怎么地隐约感觉刚才见到华彰时他一直在往孟扬家的方向眺望。

“这位华总是不是对阿扬太关心了一些?”

第70章 70 奇策

“先生,您需要代驾吗?”酒店的侍应生两手交握在前,恭敬而有礼的询问正要走出酒店大堂的华彰。

华彰面色薄红,今晚喝的是白酒,后劲足,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些翩然醉意。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车子停放的位置。和许多酒楼一样,身份尊贵的客人价值不菲的豪车都会优先停放在显眼的正前方:“你先帮我把车开出来,我的秘书会…”

一抹人影在他视线偏斜的地方闪没,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生?”

华彰回过神来,又思索了两秒才回复道:“…不用了,我去江边走走再看看风景,一会儿我的秘书会处理。”

“好的,先生,注意安全。”

华彰轻轻摇了摇头,一边琢磨着那抹人影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的可能性,一边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地踱步穿过马路踏上沿江人行道。

这条临江道路并非车流繁忙的地段,加上此时已是近夜晚十点,附近都没什么人。他因为思绪繁杂,酒意微醺,还偶尔踉跄一下。这种有些摇晃的样子,若是有人看到,一定会以为这个男人是喝醉了,找不着方向。

连华彰自己也以为自己会不会是喝多了,才会因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人影,找这种破烂借口在江边漫无目的地走。刚才在露台上还没觉得,江边更能感觉到深秋的寒意。他出来的时候忘带外套,单薄的衬衫没什么御寒功能,走了一会儿就有些身体细细地抖。

人行道上的公交牌灭了灯,借着别处的光源映出他挺拔匀称的身影,和他身后那道时隐时现的人影。

华彰打着抖,头脑有些昏沉地想,如果在此时转身,那身影会不会像他所想的一样如同幻觉一般即刻消失。

如果那不是他的幻觉,那么那人还要在后面跟上多久,才肯主动走到他面前?

他要如何才能让对方主动走上前来告诉他:他是真的来找他,这不是他的幻觉?

华彰慨叹般吐了一口气,实在是糟心。他感觉到自己今晚确实是喝多了,酒味都已经重到这样他自己就能闻得到,看样子再过不久,他真的会醉倒…

醉酒?

一段文字十分应景地浮现在脑海,是前几天他为了在茶园夜晚打发时间看的那本《作死后挽回爱人的100种方法》中的一个桥段。

要素齐备:醉酒、分手、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侣。唯一有偏差的,是小说里的主人公是真的醉了,一通胡闹,好不肉麻。

华彰看的时候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想不通人类怎么能想出这么恶心的情节。

但眼下灵感翩然而至,显然顾不上什么合不合适的问题。反正他认为至少他不会像小说里那个恶心的主角一样肉麻至极地撒泼胡闹,他只是博一博

他半真半假、歪歪扭扭踉跄了几下,跌倒在地。

“哥!”

身后一声惊呼,果然是孟扬熟悉的声线,伴随着一阵急切跑步声,刚洗了澡、熟悉而好闻的清爽气息铺天盖地把他罩住了。

“哥?!你怎么了?”孟扬急得连敬称都忘了,跪在地上,把华彰半扶起来,并立刻注意到华彰呼吸带着浓重酒气,惊慌失措地检查起来:“…你喝酒了?怎么喝了这样多…董秘书不在你身边吗?”

华彰不回答,只在他怀里静默的深吸着他的气息,像是久旱的植物痛饮终于回归的甘霖。他深深凝视孟扬,青年眼睛里透出的焦急和关切是那样动人,那些眼下的乌青、略微凹陷的脸颊和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都莫名其妙地刺激着他,他觉得自己现在才是真的醉了,否则那些酸涩的情绪怎么会像被无限复制了一般没完没了地往外涌?珂来瘾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