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抖是吧?”宋爸从包里拿出两部包装全新的手机,“那只能让欢尔替你收了。”

“哇!”欢尔眼睛都亮了,一把将两部全揽到自己这边,“给我们的?”

“是。”宋爸笑,“你周叔,哦就栖迟的主刀医生还记得吧?他们一大家子人连着周游 姑父一起去美国玩,我们说去一趟给你们仨小的带点什么,周游推荐的。”

“绝了!宋叔你们绝了!”欢尔一手拿一部左看右看,与此同时极力躲避着对面景栖迟的“争抢。”

“陈欢尔你够了啊!”

“你手抖用不了。”

“用不了我摆着看!你管我!”隔一张餐桌景栖迟抓不到,干脆起来绕到她身后两人一通攻防拉锯。

一旁宋爸笑得合不拢嘴,“都多大了还闹,快坐下。”

纷争停止,景栖迟终于拿到新手机。他站在欢尔身后,一边向宋爸展示脖子一边抱怨,“宋叔你看红了没?这丫头给了我一下。”

“我看看。”欢尔坐着,一把将人拉到自己高度并挪开他的手,估计刚才胳膊肘怼到了,侧面脖子的确通红一片。

如同从前误伤他那样,欢尔象征性揉两下他脖子又安抚似的拍拍,“好啦,我没注意。”

“坐,栖迟。”宋爸招呼人,“吃饭。”

他们开始聊些别的,比如宋丛上一条朋友圈出现某个女生背影,问他是谁这家伙却守口如瓶死活不透露;比如来之前没打招呼是陈妈的主意,她说万一这俩哪个推脱让宋爸直接杀到学校一探虚实;再比如周叔这趟去美国的最主要原因是去给周游打助攻,儿子不急老子急,效果显著好事将成。欢尔与宋爸说得热闹,景栖迟却颇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与宋爸分别,两人同回学校的路上他才告诉欢尔,“你以后注意点,别总动手动脚。”

听上去随意,实则打过几遍腹稿措辞又修正才出来这么一句。

“娇滴滴。”欢尔笑他,“打疼你啦?”

“我不是说这个。”景栖迟气不打一处来,上手乱揉一通她脑袋,“跟别人尤其男的不能瞎揉,傻蛋。”

欢尔这才明白他意有所指,一下笑出来,“你又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所以也不会是被列入考虑范围的异性、男人。

这是坦率的、不经意的、甚至没有思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也正因如此,景栖迟忽然有种挫败感

好像他与陈欢尔兜了一圈,而今又重回原点。

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回原点了。

那个收到护具向邱阳求助的晚上,邱阳说我不懂为什么你把感谢依赖需要等等这些情感与喜欢并列为子集,喜欢完全可以是他们的母集啊。景栖迟你要不是脑子进水,我不相信你连自己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邱阳其实只说了这些,可就这么几句话一下点醒了他。

就像清理电脑桌面,将那些再也用不到的旧文档齐齐选中然后不带任何留恋一同丢进废纸篓,“唰”一声眼前变得明朗。

他知道自己怎么想,一直都知道。只是身体里总有另一个声音在质疑那些想法的准确性,久而久之连自己都不那么确信了。

只可惜,那个晚上他没能将这些全部说出来。

景栖迟知道欢尔没有早睡他早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之所以让她晚十分钟下来是因想说的太多一时有些慌乱。发完消息后他清清楚楚看到欢尔出现在阳台上,她只是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而已。

那天回去寝室已经关闭,邱阳在里他在外,两人双面夹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磨得宿管给开了门。安静下去的楼道里,景栖迟告诉邱阳人没下来,邱阳说慢慢来,你也要给她留点时间。

他确实在这么做。

疏远到靠近有一万种方法,可他们本来就很近,景栖迟想不出让彼此更紧一步的方法。

除了等,除了让陈欢尔意识到他一直在她身边。

可事实证明,这样好像不行。

41, 杏仁核2

话剧首映这天发生的第二件事,欢尔非常意外地接到祁琪来电。

毕业后她们恢复联系,可大多是节假日问候生日祝福,大多祁琪主动。偶尔说起首都帮几人聚会欢尔才会多聊几句嗯,杜漫给我发你们吃饭的照片了,还是人多热闹。欢尔想过变成这样的原因,祁琪念文学系,学校异地专业又不同,分开久了共同话题自然变得少之又少。可随之又觉得不对,比如和杜漫坐两年同桌都没交流过几次,反倒毕业后越来越亲到现在互相取笑逗表情包都能乐呵一晚上,放假回去更是逛街吃饭看电影一条龙,小姐妹间能做的一样不少。后来欢尔琢磨明白了,自己和杜漫之间没有任何避讳,而她和祁琪隔的那一层正是对过去对少年时代突然生疏的避而不谈。

黄璐说过一个概念叫阶段性朋友,即便某一时期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日后照样会成为安安静静躺在通讯录里的名字,普遍现象,可以类比达尔文进化论。

稍有不同的是,前者是一种双向选择的彼此淘汰。

电话在傍晚打来,欢尔正要取电话卡换到新手机上,险些就没接到。

祁琪先问在做什么,下午打过两遍都是关机。

“我和景栖迟出去吃饭,回来赶上下雨又堵车,折腾好半天才到学校。”欢尔说道,“手机自动关机了,才充上电。”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一长串,大概就是不想让祁琪觉得自己故意不接她电话。

“那我不如打给栖迟了。”祁琪说完短暂停顿,“我好像都没有栖迟的电话号码。”

欢尔随口问道,“要我发给你吗?”

“不用。”那头笑一下,“以后有需要再说吧。”

“好。”

祁琪又说,“我上周和廖心妍一起吃饭,她换了个男朋友。”

奇怪,她们以前可不熟,甚至都算不上好。

“新男友是职业队的,球踢得更好。”

欢尔知晓这件事,廖心妍给她发过一张两人脸贴脸的合照,还大咧咧评论比景栖迟技术好多了。青春期深刻喜欢过的男孩成为一种启蒙,模糊地勾勒出自己关于爱人的畅想,之后引导着逐渐成熟的女孩去发现自我发现所向往的追寻的爱情模样。廖心妍不是在找替代品,时至今日她可能已想不起景栖迟的更多细节,她只是借助他,借助那场并不完美的表白寻找到一个特质,一个吸引且会一直吸引自己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