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依旧神态平和,便彻底放下心来,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梁六郎得知我还没有拜佛上香,便借了钱给我,又担心贼人同伙会报复我和丹若,就一直跟着我们,直至下山……”

“那个弹弓呢?也是他送的?”方才看她在院子里玩得可是很开心。

“不是他送的,是我自己买的……”不过用的也是从他那里借来的钱。

“怎么会突然想到买弹弓?”

“梁六郎说,此物不仅可以把玩,也可以锻炼眼力,兴许能对我的眼疾有所改善。”

“哦?他还知道你有眼疾?”

“就是聊天的时候偶然聊到的……”还聊天了?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怎么就聊到眼睛上去了?

“就是、就是他用那个弹弓打了贼人嘛,我就觉得他很厉害,他就要送我弹弓,我说我眼睛不好,玩不了这个……”

“……”呵呵,还夸人家厉害?“你不是说着弹弓是你买的么?怎么又变成他送的了?”

“他要送我,我没收嘛,我已为人妇,怎么好收外男的东西?”

“嗯。”看来那《女诫》没白背。

这番听下来,她对那梁家六郎应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但是那梁家六郎对她,显然有些不对劲。

毕竟眼前这位沈三娘子,可是很有让人一见钟情且念念不忘的本事。

当初七弟在庙会上只与她见了一次,便害了相思病,闹着要娶她,换亲那夜,即便知道她已经不清白了,还是坚持要把换她回去。

看来这梁六郎也不遑多让,即便她已经嫁作人妇了,他也还不肯死心。

好在这位沈三娘子是个不开窍的,梁六郎此番献殷勤,也只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不过坏也坏在她不开窍,看不透旁的男人觊觎她的心思,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裴怀瑾仿佛看到了自己院墙上,一枝娇俏可人的小红杏正在迎风招展。

墙内有七弟,墙外有梁家六郎,若是再算上陆家那位对姐妹二人都心怀叵测继兄,单单是他知道的,就有三位了,可谓内忧外患……

日后还是将她看紧些的好。

“对了,方才我回府时,被母亲叫去了一趟,明日我有一位远房的孟家表妹成亲,母亲也收到了请帖。不过她这两日身子有些不济,便叫我替她赴宴,你明日与我一起去……”

其实母亲只叫他一人去的,那位孟家表妹曾在母亲跟前侍奉过两年,他亦知晓母亲当初有意撮合他和那位表妹,为了避嫌,他不好明日一日独往,不若叫上她一起。

“好啊。”就当出去玩了,沈悠然兴冲冲道,“她嫁的是哪家的公子?”

“长兴侯府,林五郎。”

“林五郎?”这个人她不仅认识,且印象深刻,思及他那时的行径,沈悠然不由撇了撇嘴,“你表妹怎的嫁他了?”

“怎么?你认识他?”

“嗯,”沈悠然见他方才并未因为梁六郎的事情生气,这会儿自然十分信任他,什么都愿意往外说,“两年前他去我家向我提亲,我爹爹差点就答应了,还好那时候姐姐来了,帮我把这门亲事拒了……”

裴怀瑾:呵,第四个……

老七:大哥我冤枉……

38·夜深:现在就与她生孩子,是在欺负她

长空如墨,月色盈盈,辞忧院内庭灯煌煌,沈云姝在中堂看书,裴怀安在书房看书,谁都没有往寝房里去。

汀兰进来给沈云姝添茶,忍不住道:“少夫人,郎君如今变化可真大,如今竟开始挑灯夜读了……”

沈云姝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水:他哪里是在挑灯夜读,分明是躲着不敢见她了。

昨晚那一番胡来后,他落荒而逃,躲进厢房里睡了一晚。

她虽然叫人送来热水将手仔仔细细洗干净了,但那种粘腻的,滚烫的感觉,却似还停留在她的手心里。

事后想想也不能怪他,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那种书册与普通的书册一样,都是教授人知识的,不知道血气方刚的少年看了那种书后,会控制不住自己……

昨晚之事虽然尴尬至极,但是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她想等他从书房出来,两人好好聊一聊昨晚的事情,然后再一起商量究竟该如何帮他。

可是她在堂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眼看夜将深,沈云姝只好亲自去书房找他。

推开书房的门,才发现窗纸上映出的苦读身影是假的,是他用衣服和木棍支起一个假人,借着灯烛的光辉,投射在窗纸上,让人误以为他一直在这里读书……

唉,要是把这份聪慧的心思用到读书上就好了。

从前他在夜里偷偷跑出去,只敢往寺庙里跑,沈云姝并不担心他,可现在不同,昨晚他受那些书册影响做了不理智的事情,眼下很难说他会去哪里?

酒楼?青楼?还是教坊司……

沈云姝放心不下,幸而庆梧还在院儿里,她便将他叫来,问裴怀安以前出去时,常去哪些地方。

果真他曾跟着朋友去过教坊司。

庆梧见她变了脸色,忙与她保证:“少夫人,郎君以前去教坊司真的只是听曲儿,其他什么都不干。老爷对郎君虽然管教不严,但对于寻花问柳之事,老爷是明令禁止郎君的……”

“我知道。”以前他不会寻花问柳,是因为他对男女之事不了解,但是现在……

沈云姝难免后悔:都是昨晚她乱出主意惹出来的,看来以后没有把握的事情,再不能乱提主意了。

“庆梧,汀兰,你们跟我出去一趟。”

沈云姝叫上两人,这便出门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