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媳听祖母的,今晚就叫七郎搬到正房来住……”幸而她早就预料到此事,提前叫人在寝房里安了一张罗汉床,屏风也换成了六扇的画屏,届时一人睡床,一人睡榻,中间有屏风隔着,也不至于太尴尬。

见她如此温顺乖巧,裴老夫人眼露满意之色,继续说道:“你们祖父的身体,一日不复一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前几日他清醒时,还同我说,不知道何时能抱上瑾哥儿与安哥儿的孩子……”

老夫人叹了口气:“瑾哥儿也不小了,本该叫他早点开枝散叶的,奈何瑾哥儿媳妇年纪小,只能等个一两年再叫她生孩子。现下就看你和小七了,三房只他一个独子,本就子嗣薄弱,你辛苦些,多给三房添些人丁……”

沈云姝杏眸微微睁大一瞬,随即垂下眼眸掩住心虚,尚还算得上镇定:“是,祖母,孙媳记下了。”

心中不由庆幸,幸好府衙已经开始查陆翊了,想来用不了太久,抢亲一案便能破,届时她也能早点离开裴家,否则,这种催生的话,不知道还得听多久。

“祖母,孙媳也想去看看祖父……”沈云姝怕此时谎话说得越多,待她从裴家离开之时,老夫人对她的失望就越多,便想借故离开。

“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小七娶了你,是他的福分,他早晚有一日会知道你的好。”裴老夫人欣慰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去吧。”

沈云姝起身,欠身行了一礼,便朝堂屋后走去。

椿萱堂后院清幽古朴,婢仆们扫去落叶后,正忙着将廊下的菊花搬出来晒太阳。

院中植着一棵石榴树,树龄少说也有十余年,低矮处的石榴已经被摘干净了,只余几个又红又大的高高挂在树梢,不好摘取。

沈云姝过来时,裴怀安正被老爷子指挥着爬树摘石榴:“往右边点,对,就是这个,这个最大……”

裴怀安踩着愈来愈细的树干,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伸手去够老爷子指的那颗石榴。

沈云姝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小心些。”

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挨近石榴,裴怀安又往前挪动了一步,终于如愿将整个石榴攥住,用力往下一扯……

只听得“咔嚓”一声,石榴被他摘下的同时,他脚下的横枝也随之断裂,他连人带石榴一起摔了下来。

“没事吧?”沈云姝赶忙走过去查看。

裴怀安护着手中的石榴,从断枝乱叶中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事,树不高……”

看来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手上和脸上有些擦伤。

裴怀安拿着石榴走到老爷子面前:“给,祖父。”

裴老爷子接过了石榴,转而却交给一个仆从,吩咐对方:“你去,把石榴拿给安哥儿吃,他最喜欢吃石榴了……”

看来老爷子又糊涂了。

裴怀安已经见怪不怪,给那仆从递了个眼神,那仆从便捧着石榴假装去送了。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表情带着责怪:“叫你摘个石榴,反把我的石榴树折了一大枝,赶紧收拾了,去擦药吧……”

裴怀安无奈地与沈云姝对视了一眼。

老爷子负着手,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沈云姝见地上的残枝上还挂着一颗石榴,便摘了下来,递给他:“走吧,回去上药。”

裴怀安懵懂着接过那个石榴:“你给我这个作甚?”

“方才祖父不是说,你最喜欢吃石榴了么?”

“祖父糊涂了,我打小就不爱吃石榴,这东西要吐籽儿,我嫌麻烦……”

“这样啊,那还给我吧……”沈云姝欲将石榴从他手中拿回来。

裴怀安攥着石榴往后一躲,笑道:“给都给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

“不吃,拿着把玩也好。”

沈云姝好笑地觑了他一眼:“随你。”

两人穿过前堂,并肩走出了椿萱堂,沿着游廊往辞忧院走去。

“方才祖母交代给我一件事,我一个人做不到,需要你帮忙……”

裴怀安掂着手中的石榴,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她叫我们同房……”

“……”裴怀安手中的石榴一个没接住,摔倒地上,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他转头,惊愕得看向她,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这种事……我帮你?不、不太好吧,咱们不是假……”

沈云姝才恍然察觉自己方才言辞有失,瞬间红了脸:“不是那个同房的意思?是不想叫我们分房睡了,以后,你晚上回正房睡,可好?”

“我……”

“你放心,寝房我已叫人布置好,届时我睡在罗汉榻上,你睡床上,中间有屏风隔着,谁也瞧不见谁。”

“可是……”

想到晚上要与她同处一室,他心下的第一反应,竟是十分开心,可随即又想到一个巨大的隐患:他夜里总时不时做春梦,每每做那种梦,醒来裤子都要濡湿一片。

此事除了庆梧,旁人都不知晓,若是与她睡在一个房间里,万一被她发现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与你同在一个房间里睡觉。”他连声拒绝。

沈云姝原以为自己安排得如此周到,他定是会同意的,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为何?先前我们不是说好,明面上要装作夫妻,若你一直不肯回正房睡,难免叫人察觉出异样……”

“反正就是不行。”若是被她发现了那件事,自己的脸怕是就丢干净了。

沈云姝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来,左右就是不肯答应,只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