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呼吸一次,头痛便加重一份,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中挣扎着长出来。

他呼吸不畅,似是要昏厥了,本能地喊道:“大哥,我、我……”

倒下的那一刻,大哥过来扶住了他,斥责他为何不在前院好好待着。

“我、我想来救嫂嫂,对不起……”非但没能救人,自己反而出现了怪症。

裴怀安两眼一黑,晕倒在大哥怀中。

这里太过混乱,受惊的宾客们失了控,裴怀瑾不能不管昏倒的弟弟。

他只好先将他扶去安全的地方,安置好他之后,再焦急地折回那个失火的院子。

侯府的仆从们以及一些宾客已经开始打水救火,潜火铺的官兵也及时赶到,火势很快被扑灭大半,他往院子里去时,被人拦住:“公子,里面没有人了,都跑出来了。”都跑出来了?

那沈悠然也一定出来了。

他忙转身去找寻她的身影,烟雾渐渐飘散,他终于找到那个被熏得半张脸都黑了的小姑娘。

瘪着嘴,兜着两包眼泪,马上要哭了的样子,朝他这边走来。

她吓坏了吧,之前被一条小鱼都能吓到生病,今日这么大的火势……

他应该把她带在身边,不该叫她她胡乱跑的。幸好她没事。幸好……

裴怀瑾亦大步朝她走去,想着快点把受了惊吓的小姑娘抱进怀中好生哄一哄。

可袖口忽然被人抓住,他被迫停下了脚步。

“表哥,我好怕……”

裴怀瑾垂眸去瞧,见是一身喜服的孟家表妹,脸上的妆容已脏,头上的凤冠也歪了,正泪眼涟涟地向他求助。

他只好匆忙安抚了她一句:“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再度抬眸去看沈悠然时,却见她愣在原地,被熏黑的上半张小脸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从惊讶,到委屈,从失望,到难过,最后生气地瞪着他……

裴怀瑾挣开孟婉心的手,朝她走去。

可他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他再往前走一步,她又退一步。

好在他步子大,不待她转身逃离便追上了她。

“别跑,悠然。”他拉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搂进怀中。

可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一跺脚,身子便换了方向,摆明不愿给他抱。

他只好换个方向抱她,她又调转了方向……

如此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裴怀瑾跟着换了四个方向,还是没能如愿将人搂进怀里。

旁边几个火中逃生的宾客,瞧见他围着自家夫人团团转,不由笑出声来。

裴怀瑾只好暂时放弃抱她入怀的想法,拿出自己的巾帕:“我先帮你擦擦脸……”

“不用。”沈悠然自己的帕子已经不能用了,手中还有一方,是梁六郎给她的,她攥着胡乱往脸上擦了一通……

裴怀瑾垂眸瞧她手中的青帕,一看就是男人的帕子,不由眉心皱了一下,抬手从她手中将帕子抽走,扔在地上,随即递上自己的:“用这个。”

沈悠然更生气了:方才那么大的火,他没及时来找她就罢了,人家梁六郎不仅救了她,还好心给她帕子擦脸,他凭什么扔人家的帕子。

她瞪了裴怀瑾一眼,才不肯接他的帕子,蹲下来将梁六郎的帕子捡起来,拍去帕上的灰尘,起身往梁六郎那边走去。

她将帕子怀给对方,顺便将手里那綹从新房门口扯来的彩缎给他看了一眼:“清洛妹妹想抢这个给你,我帮她抢到了,不过今日起了大火,不见得能沾到喜气,还是不送给你了……”

正欲将手中的彩缎丢掉,对方却伸过手来,掌心宽厚:“无妨,给我吧。”

他既想要,沈悠然便将彩缎放在他的手中,并道:“今日之事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改日……”

“改日裴某携内人登贵府拜谢……”裴怀瑾走过来,接了她的话,疏离而客气地看着梁序。

“裴兄不必客气,我找到她时,她还护着舍妹,若要谢,也该是我先谢过沈夫人才是……”

“既如此,那裴某与夫人就不去贵府叨扰了,改日我请梁兄喝酒……”

“裴兄客气。”

当着梁序的面,裴怀瑾重新捉住沈悠然的手:“今日这喜宴吃不成了,咱们回去吧。”

沈悠然与梁序颔首告辞,而后气鼓鼓地被裴怀瑾拉走了。

行至新娘子身边时,又听见一声无助的低唤。

“表哥,”孟婉心噙着泪,欲言又止地看向他,“礼还未全,五郎就撇下我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甚至对方连她的盖头都没有揭,她头上的盖头,是在方才逃跑时掉落的。

到底对方是自己沾亲带故的表妹,又侍奉过母亲两年,裴怀瑾不能真的不管她:“你娘家送亲的人应该还未走远,我这便派人将他们追回,这亲事究竟要不要继续成,林家人定会与你们商议,若还有难处,就去裴府找我的母亲,她会帮你出主意……”

孟婉心见对方还是要离去,只垂下头,看着那双握得紧紧的手,咬着唇呐呐道:“是,表哥。”

裴怀瑾带着沈悠然找到裴怀安,彼时他已经悠悠转醒,沈悠然虽然正在赌气,但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脸,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裴怀安扶着脑袋,慢吞吞站起身来,自己也十分迷惑:“不知道,就是忽然头很疼,特别特别疼……”

裴怀瑾伸手扶了他一把:“许是吓到了,回去之后找郎中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