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如此态度分明是不想说,关关与他交手多时,怎会不知。虽然心存疑问,她仍要他去办些事,“你顺便去打探一下,看看他与祁雪到底是何等关系?”
关关精灵到此,狼烟心下惊骇,嘴上只淡淡问道:“你道他们是何等关系?”
只见她明眸闪了闪,狠狠咬下鸡腿上最后一口,将骨头往盘上一丢,“闻琴音,知雅意。你查便是了。”
她话已至此,狼烟他不查也得查。
狼烟脸色晦暗不明。
关关伏在桌案上,打了个哈欠,星眸迷茫,语无伦次道:“祁雪中毒,有人怀疑我,有人以为我怕被牵连不敢查。可我偏不。就算查不出来,人家说我排除异己也好,说我想独邀圣宠也好,我也不怕。只是若有一天我真被拖进宫去,是不会带上白露的。你既已到了舅舅身边,就也带上她吧。她跟着你会开心些,旁人我也不放心,只是别对她凶,她会害怕,也别对她太冷,她会哭。一定要让她吃饱啊。不过我。。。”关关越说越迷糊,不知是吃饱喝足,还是汤药安神,竟趴在那儿沉沉睡去。
狼烟将她抱到床上,给她脸上抹了药,修长手指停在她的额间。盈盈眉语,青青鬓丝。醒时娇蛮得让人恼,倔强哭着又让人怜。如此睡容沉静,着实让人贪恋,只是看着,一夜过去,忘了睡意,不能成眠。
记得那日春和景明,他随祁风站在池边,漫天柳絮飞舞中,她提着裙角,一路跑来,粲然笑着,仿若十里芙蕖尽放,黯淡了一池碧波潋滟。
一叶漂泊孤舟随波,偶从碧叶间经过。水花湖光虽好,却不敢随手折下,只怕芳华枯萎。她不同其它,本是娇生,怎么受得了侯府外霜雪严寒,或许开在碧游湖上就好。不如临水相望,他护好她的命,管好他的心,从此各自潇洒。
卷 二 · 墨 羽
外头有人敲更,已是五更天。梁言信守承诺,将狼烟送到浣香阁外头的湖边,湖面上有些雾气,一条小船正静候在那儿。船家对梁言十分恭敬。
白雾中,梁言与狼烟说了两句,狼烟便跳上船,二人便拱手作别。
湖上寒雾弥漫,冻得人面庞冰冷,寒意渗透了骨髓。
船家的行船功夫娴熟,对水路也颇为熟悉,不一会儿,已到对岸。
城中偶有几声鸡鸣,一队飞马奔车疾驰而过。
狼烟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扶风大街,不远处便是祁侯府了。
忽然,前头闪出一个人影。
却不是在扶风大街上眠花宿柳清晨才归去的酒客,而是夜刀门的鹤西。
鹤西腰跨短刀,手中拎着两个包袱,一副要远行的旅人打扮。
两人一照面,狼烟怔了怔。
只见鹤西笑道:“我去找你,你不在。没想到刚回头,这就遇上了。呵呵,有缘。”说着他上前丢给狼烟一个包袱,“走。跟我去魏国。”
狼烟单手接了包袱,心中微有些惊愕,问道:“你忽然要去魏国作甚?”
“你听过‘玄机石’没有?”鹤西打算先个关子,让这年轻人有点兴趣。
谁料,狼烟只愣了一下,便皱眉不耐道“不知”,将包袱塞到鹤西怀里,与他擦身而过。
鹤西跟上去道:“你不知啊。我告诉吧,那就是一只石狮子。”
狼烟脚步一顿,说:“祁侯府门口倒有两只,你可以任选一只。”
“你当老子是牛啊。就算拉得动,门主也不要。那个玄机石是小的。”说着鹤西伸手比划了一下,“不过一尺半高,也不重。你我去把它弄回来,交了差吧。”
“她要天机石何有?”狼烟忽然停步,扭头问他。
鹤西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道:“听说玄机石,腹中藏宝,还是稀世奇珍哪。”
狼烟虚眼睨了他一下,似乎不信,“既然不重,你就自己去。”
鹤西心说,奇了,就没见过听到宝物还无动于衷的人。只好说道:“门主说你是魏人,魏国你比我熟。”
“天下还有你不熟的地方?”
“有,安邑。”鹤西忽然神色郑重起来,“永翼军此次再攻魏国,名为雪耻,实为‘天机石’。多年前,赵翼破逢城、围大梁为的就是它,可惜失之交臂。”
“你这是从哪儿得的消息?”
“门主所言,不该有假。”
“看来她的琼花小筑都要开到赵翼的府里去了。”狼烟道。
鹤西眼中一亮,神色了然,“像门主的女人,不用说赵国,怕是天下也不多。”他摸着下巴,嘿嘿笑起来,“怪不得你小子这么泛酸,次次催你都不回夜刀门,想来是肖想多时,人家从没正眼看过你,你恼羞成怒呢。”
“老鬼,你这是嫌命太长。”狼烟脸上骤然变色,留下一句警告,不与他纠缠,转身就走。
鹤西见他动了气,可自己还有求于人,便急急跟上,打算推心置腹开解一番:“你发什么火呀。我也肖想来着,可惜,嘿嘿,我一个大老粗,人家是高门小姐出身,看不是咱。老哥我可得劝劝你,就算了吧。我们拿钱替人办事,好吃好喝,呆在琼花小筑里,软玉温香在怀不知多。。。”
他“好”字还未出口,却惊惶纵身,往后一跃,怒吼道:“你这就想要老子的命哪!老子五百钱的新衫。。。”
狼烟手中剑已入鞘,看着鹤西,一脸铁青。
鹤西低首心疼地看着胸前那道长长的裂口,冲狼烟恶狠狠道:“敢威胁老子,有种就在这里别走,等老子从安邑回来再找你算账。”说罢,他将两个包袱都往自己肩上一搭,转身离去。
白雾被晨风吹散,扶风街上空无一人,只剩狼烟矗立在那儿,拳头在他手中攥紧。
风掀起了他的衣摆,吹透脊背,直刺入心,那眉心不由紧拧,神色萧索。
他不想回魏国,也不想再碰上那块“玄机石”。
“玄机石?”
“你不知道么?”
“不就是‘玄机’嘛,听了就知道了。”石头能看不能吃,关关没兴趣,一边吃饭,一边含糊地答道。
她旁边正坐着梁言。“听我爹说,当初玄机石一直藏于逢城,之前永翼军大破逢城时,魏公子晏带着它从逢城逃了出去,把它送到安邑去了。可如今听说大军寻遍了安邑城也没找到。”
“是被人偷走了吧。”关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