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美女杳如黄鹤,还丢了侯府里出入边门的令牌一只。身在异地,不怕意外,只怕有人暗算,便不敢伸张,急急回到邯郸,以为安然无事,便渐渐大意起来。
未想到这幕后之人却是这不声不响的小侍卫。
狼烟见他看着自己咬牙切齿,忙道:“庞统领想的事与我毫无干系,我也是风闻而已。不过,狼某在此还望统领多多照拂,狼某感激不尽。”
庞邕无奈,只好道:“办法我自会想来,你老实些,别让你主子难做。”
狼烟却笑道:“狼某倒有一法,庞统领不妨听听。”
等狼烟如此这番说了一遍,庞邕忍不住侧目打量他,但终是依计行事,快马加鞭,连夜去几百外见了侯爷。庞邕离开地牢时狼烟还再三提醒他,他在南阳可发生了不少事。
庞邕确有心护着关关,可这个素日里昏昏欲睡、说话不咸不淡的小混蛋气得他暴跳如雷,又不得不认栽。
这会子,狼烟一见庞邕来了,忙站起来,恭敬道:“庞统领可回来了。”这话让庞邕心里怄得很,他怎么从没发现这小子的真面目呢,真想打他个半死不活。
庞邕摸摸下巴道:“你在府杀了人,犯了大事,若是就这么出去了。侯府家法,威信何在?”
狼烟想了想道:“属下知道杖刑是免不了的,还望统领多多照拂,属下感激不尽。”
说来说去,都是“多多照拂”,“感激不尽”,然后又提“南阳的不少事”,这小子无耻得很直接。庞邕头痛扶额,找来手下,吩咐了几句,将狼烟拖了出去随便打打,抬到燕燕居,一放了事。
没过几日,庞邕就找来了人证物证,还把瑜老太傅儿子装病骗婚,陆大夫小妾的珠胎暗结都给揪了出来。祁侯犯了难,没功夫理会是谁将这起恶徒请进门来,燃眉之急是要先堵上那些大人的嘴。可揭穿恶徒,无非是在揭各位大人的短,这打人不打脸。若是家丑外扬逼急了他们,想必还会将矛头指向祁侯,说他不敬神灵,离心离德。
庞邕倒有主意,他让人放风声出去,说巫神大人与二位护法为了救侯府里的表小姐,与妖怪大战三百回合,不幸同归于尽,再来个风光大葬,又找了几个能言善道的门客持了些证据,暗中往各府,陈说利害。
于是诸位大人纷纷为妖仙大战中死去的三位巫神扼腕痛心。
此事庞邕做得不错,得了侯爷褒奖赏赐。一大早关关还送了一坛子梅子酒谢他,这日,他内心的怨气总算疏解了些,出了侯爷的书院,正笑如春风往回走,却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庞统领!”
回头一看,却是宁先生。
宁曲紧走两步上来道:“恭喜统领,今儿个侯爷对统领可是赞不绝口。宁某也为统领高兴呢。”
宁先生常为侯爷出谋划策,深受器重,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让庞邕更是喜不自抑。
他乐呵呵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
宁曲便直截问道:“这是谁在为统领出谋划策啊?”
庞邕脸色大变,口中讷讷道:“先生是瞧不起庞某人呢。”
宁曲笑道:“非也,统领误会了。统领爽性耿直之人,怎会忽然变得投机起来?出主意的一定另有其人。”
庞邕犹豫半天未言,却听宁曲笑得隐讳:“我见统领这几日常到燕燕居看望属下,甚是殷勤,你不会和狼侍卫有什么吧。”
庞邕脸色刹时乌青,气道:“先生莫要传些谣言。”
“那是狼烟与你出了主意?”宁曲问。
庞邕只好点头。
“听说狼烟使剑有百人敌之势。”宁曲道。
庞邕曾听说狼烟被二公子在演武场逼得左躲右闪,狼狈逃窜,但就那日在燕燕居缉拿狼烟的情形来看,宁先生这话也不是不着边际。他面上有些茫然,却听宁曲又问:“他可有一把剑叫狼牙?”
庞邕更是怔然说不知。
狼牙的传说始于几年前盛极一时的夜刀门。一个手持狼牙的少年人,行事诡异,剑如雷霆,但终因贪恋美色被人所杀。从他成名到死去,短暂如昙花盛放。
而狼烟却是他长久的梦魇,庞邕一早上的好心情刹时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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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这几日起床时分,都有些云里雾里之感,听到外头轻微声响,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帘帐好一会儿,一脸难以置信。须臾,动了动手指,牵动掌骨,她疼得皱眉,心里却是小惬意。
关关伸个懒腰,双手收在黑貂毛袖筒中,迫不及待走到外堂,却见白露早坐在那儿等她了。
“白露,你的身上还有伤,烧也刚退,怎么不多睡会儿?”
白露笑道:“老是躺着更觉着病。”她拉关关坐下,从腰间拿出一把黄杨木梳篦为关关梳理一头乱发。
这些日子关关的手是灵巧不起来了,不过也合她的心意,宁可小痛,也要懒着。
白露麻利地给关关绾了发,问道:“小姐,早上吃燕窝吧?”
堂中的案几上堆了不少好东西,毛皮珠钗金项圈,雪蛤鹿鞭虎骨酒,说不上稀罕,却也贵重。
关关问:“又是侯爷那些小夫人和小姐们送来的?”
白露应了声“是”。
自关关从栖梧苑被送回燕燕居,侯府里的人都殷勤了起来,纷纷来送礼。有传闻说,关关要去浣音阁修习了。一时间,燕燕居的访客络绎不绝。
说到浣音阁,那是赵王为女子修习才德而设,已有上百年历史了。若无宫中特许,便是世家名媛王孙贵胄也进不去。踏入了浣音阁,离飞上枝头之日也不远了。
侯府里曾传说夫人亲生的女儿雪小姐要去浣音阁,如今表小姐也能去,真是巫神除煞祈福之功啊。下人们都这么说。
虽然燕燕居里三人如今都东倒西歪,不是皮开肉绽,就是伤筋动骨,可一朝彤云散去,叫人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欣喜。
白露高兴地告诉关关,素儿也把西施泪还来了。说着她拿了过来,并着关关那只,一起给她戴上。
关关抬手摸了摸,乐不可支看着白露,白露揽着她的肩给她照镜。
镜子中两张丽容,笑颜舒展,宛如和风丽日下一对姐妹花开。白露杏眼柔波,眉间尽是雨过天晴的畅快,关关酒涡清浅,不过少了几分往日的娇憨稚气。
关关拿着小勺,颤颤巍巍地吃她的燕窝,喜滋滋地将堂上人家送来的那些细细数了好几遍。
关关不贪财,也不小气,但是,她敛东西。进了她兜里的东西,不管好坏,不论用处,没有白丢的道理。见缝插针,物尽其用。就算用不上,也得找机会凑合用着。比如这鹿鞭,也不知道哪位小夫人拿来充数的。燕燕居本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关关便在燕燕居开了两席,宴请了那些小夫人。她倒也出手大方,人家送来的能熬能煮,全都上了桌。可惜白露也没吃上几口,因庞邕来找狼烟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白露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