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食堂六点半开门，现在还有点早。”小荔欣然同意。这种集体环境，独来独往容易招眼，结伴而行更合群。

“哎哟！你还知道开门时间啊？你不说，我待会儿就得去门口傻等着！”李爱华吐掉漱口水，惊讶道。

“我昨天来得早，顺便打听了一下。”小荔解释道。

“我住在二楼，206，跟她们俩一屋。”李爱华指了指孙芳和李云英，“你呢？”

“我在三楼的307。”

“那行！咱们六点二十，在一楼大厅集合？一块儿过去呗！”李爱华提议。

小荔点头：“好，没问题！”

李爱华收拾洗漱用品，风风火火地端着搪瓷盆走了：“那行，丫头你先洗着，大姐回去收拾收拾！”

孙芳也赶紧端起盆，对小荔怯怯地点了下头，小跑着跟上李爱华。李云英见两人都走了，脸色更不好看，草草刷了几下牙，胡乱抹了把脸，也端着盆匆匆离开了。

小荔掐着点来到一楼大厅，206的三个人已经都到了。李云英抱着胳膊，不耐烦地嘀咕：“真能磨蹭，就等你了！”

小荔只当没听见，对李爱华笑道：“李姐，你们下来这么早呀？”

“嗨！屋里就屁大点地方，转个身都费劲，还不如早点出来透透气呢！”李爱华挥挥手，毫不在意。

小荔领着三人朝省局大院侧门走去。李爱华好奇的问：“食堂不在大楼里呀？”

“在后面院子里。这个点大楼门还没开呢，咱们从侧门进去就行。”小荔解释道。

“啧啧，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络，啥都能整明白！”李爱华由衷地夸赞。孙芳也跟着点头，李云英却撇了撇嘴。

短短五六分钟的路程，李爱华的嘴就没停过。从她单位同事的趣事，说到她家孩子的调皮，再说到这次培训的期待。

小荔微笑着听着，偶尔应和两句。她大概明白了，这位热情的大姐是被同屋的两位憋坏了一个闷葫芦，一个骄傲的孔雀，都不是能唠嗑的对象。

食堂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用餐。凭学员证，每人可以领一份稠稠的小米粥，一个拳头大的菜包子，还有一小份咸菜丝。

小荔让师傅把粥盛进饭盒里，咸菜和包子放在饭盒盖子上。李爱华她们也有样学样。

早饭虽简单，但份量实在，热腾腾的菜包子馅料足，味道居然不错。四人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

饭桌上，李爱华的话题自然转到了这次培训上，说的多半是通知上写明的要求和安排。说着说着，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好奇问小荔：“哎，小荔妹子，听说你们县邮局……前段时间出过事？出纳丢了营业款？”

小荔夹包子的手一顿，心里有些意外，面上不动声色：“李姐，这事……传得这么远吗？”她以为那只是县里内部通报。

“切！”旁边的李云英嗤笑一声，用看乡下人的眼神瞥了小荔一眼，“你自个儿单位的事都不清楚？总局下发的处理通报，整个系统都传遍了！你们邮局可是上了‘光荣榜’，成了反面典型！”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幸灾乐祸。

小荔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不会好好说话！她还真不知道那份处理通知是系统内通报的，以为只发到了她们县邮局呢。

“哦，”小荔淡淡地应了一声，不想多谈，低头咬了口包子，含糊地说，“事情……就跟通报里写的一样吧。”

李爱华似乎察觉到了小荔的不愿深谈这事，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开始点评起包子馅的味道。孙芳依旧沉默地小口吃着。李云英则昂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仿佛不屑于参与这种“低级”话题。

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喧闹声也大了。小荔一边吃着，一边默默观察着周围陆续进来的陌生面孔，知道属于她的省城培训生活，从这一顿简单的早餐，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108章 培新第一天

小荔和李大姐边唠嗑，边往二楼西侧的大会议室方向走去，里面已零星坐着几位来得更早的学员。

教室很大，正前方是一块发乌的黑板，木讲台上散落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粉笔。下面是一排排没有靠背的长条木凳子，紧挨着同样木制课桌，透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简朴与实用。

小荔习惯性地抬脚就想往后排走这几乎是刻在现代打工人骨子里的本能。可李爱华大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胳膊：“哎哟，往后走啥？咱来得早，占个好位置！”

话音未落，不由分说就把小荔拉在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上。小荔无奈地坐下，心里嘀咕：这年代的学习热情真是真高啊，都抢着坐前排。好在桌子离黑板远，倒不用担心吃一嘴粉笔灰。

她拿出笔记本，顺手放在旁边的空位上，打算给杨晓雪占个座。这小小的动作不知怎地，就碍着昂着下巴壳子那姑娘的眼了。

李云英抱着胳膊，扬着下巴“啧！啧！啧！”走到小荔座位边上：“王小荔同志，你这人咋这么贪心呀？自己坐一个位子，旁边的还占上了？有没有点集体观念和素质？”那语气里的优越感和刻意找茬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小荔都不知道自己咋得罪这个人的，但也毫不客气的怼过去：“李云英同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伟人教导我们的。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占两个位置？这是我给一位同事预留的座位，她稍后就到。你这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一起学习的同志扣帽子，指责别人没有素质，是不是有失偏颇，甚至……有点破坏团结友爱的嫌疑？”

这番话，不卑不亢，引经据典，字字敲在点子上。李云英被噎得脸一红，梗着脖子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得悻悻地把头扭向一边，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她并不是针对某人，只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所有从小地方来的“土包子”，觉得小荔不配和她平起平坐罢了。

一旁的李爱华看得分明，心里想不得了呀！王小荔这姑娘年纪不大，看着和和气气的，可真不是软柿子！瞧瞧这反驳的话，句句带理，还抬出了语录，这谁还敢硬顶？硬顶不就是质疑语录、质疑伟人？啧啧，真人不露相啊！比李云英那个只会鼻孔朝天、外强中干的厉害多了！孙芳则把头埋得更低，不吱声，谁也不想得罪。

小荔心里想着，中午可不和这几个人一起吃饭了，李云英太膈应人了！摆着高人一等的姿态，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嘚瑟劲看的眼睛疼。

教室里因为这小小的交锋，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恰好这时，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小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晓雪穿着一件崭新的、剪裁合体的的确良衬衫正是昨天小荔给她的那件搭配一条及踝的碎花长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她脸上带着明快的笑容，整个人显得清爽又洋气，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小雪！”小荔眼睛一亮，赶紧招手，“这边！给你留着呢！”她把占座的笔记本拿开。

杨晓雪快步走过来，特意在小荔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小圈，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带着点小得意地问：“快看看，我穿这身怎么样？我妈都说这衬衫好看得不得了！”

小荔认真地上下打量，由衷地赞叹：“何止是好看？简直是绝配！这衬衫的款式加上你这裙子的搭配，走在省城街头都是最时髦的！妥妥的大美女！”

她的话真诚又带着点俏皮，逗得杨晓雪咯咯直笑，眉眼弯弯的。

旁边的李爱华也忍不住插话，语气里满是羡慕：“哎哟，这姑娘，你这衬衫样子真好看！颜色正，料子挺括，穿上身精神头十足！”孙芳也忍不住偷偷抬眼，流露出艳羡的神色。连一直梗着脖子的李云英，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那件漂亮的衬衫吸引，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有羡慕，也有点不甘心。

小荔笑着给两人介绍：“李姐，这是咱们省局财务科的杨晓雪。小雪，这位是齐市邮局会计，李爱华大姐，人可热心了。”

杨晓雪落落大方地跟李爱华打招呼：“李大姐好！” 李爱华也热情回应。

小荔的介绍到此为止，仿佛完全没看到旁边还坐着李云英和孙芳。李云英脸上那点因杨晓雪省局的身份而露出的笑意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更深的恼怒。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心里暗骂小荔：“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