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荔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县邮局的大门她的职业生涯,正式开始了。
邮局主任钟涛,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身形精瘦,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干练劲儿。看着倒不像特别严厉的人。
钟主任把大家召集起来,简单介绍了一下新同事王小荔。邮局不大,统共八个人,各司其职:
财务室:王小荔(会计),出纳张晓敏(一个刚顶替父亲职位不久、满脸稚气的姑娘)。
营业厅:胡甜甜(收寄信件、包裹、卖邮票信封,兑付汇款),李国庆(收发电报、转接电话)。
后台:两位投递员,一位负责包裹接发分拣。
钟主任介绍完,心里其实有点打鼓。过了年,局里连来了三位新人,还都是关键岗位。胡甜甜虽然生疏点,但胜在认真,小错及时改。
可这出纳张晓敏就让他头疼了小姑娘业务能力实在堪忧,每天就那么点营业款,她愣是能整出幺蛾子,不是钱多就是钱少,一个月下来就没几天账目能对上!全靠之前的会计许冬梅帮她擦屁股。现在许冬梅要走了,又来个新会计王小荔……钟主任想想就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再来个不顶事的,他这主任真得当“救火队长”了!
许冬梅是个极其认真负责的人。她深知时间紧迫,恨不得把一身本事都灌进小荔脑子里。她特意把自己所有的工作流程、注意事项、易错点都详详细细地写在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手把手地教给小荔。
不仅教业务,连局里接触的各单位人员、谁好打交道、谁爱挑刺儿、谁要小心应对,都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这份细致和热忱,让小荔既感动又意外。
让许冬梅惊喜的是,小荔的悟性极高!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邮局的会计工作虽不像后世那般复杂,但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职责也很明确:收支核算、编制报表、资金管理、成本核算。邮局执行的是严格的“收支两条线”,每一分钱都受银行和上级邮电部门双重监管。
好在小荔前世作为“职场牛马”,多少接触过一些财务皮毛报销单据、账目核对这些基本概念还是有的。加上许冬梅的笔记清晰明了,邮局的业务科目相对固定,成本核算也有上级的年度计划框着,变动不大。最繁琐的是编制那些月报、季报、年报,全是手工誊写汇总,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但胜在流程固定。
小荔学得异常投入,遇到问题立刻请教。短短几天,她竟已能独立处理日常账务了!每天营业员把单据交上来,她心算配合算盘,三下五除二就能把账目理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效率之高,让许冬梅都啧啧称奇。
然而,每天下班前的“保留节目”依然上演出纳张晓敏的账,准保对不上!不是少了毛八分,就是莫名其妙多出块儿八毛。这几天全靠许冬梅这个“老会计”帮她反复核对、查找原因,才能勉强平账下班。
小荔冷眼旁观,心里明镜似的:这忙,她不能帮。 帮一次就有第二次,钱这东西,经手的人越多越说不清。再说,张晓敏这毛病,得自己练,别人总不能替她一辈子。
小荔对自己的工作安排很满意:每周日休息,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四点半下班,中午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工资35块,外加27斤粮票,在技术岗里算不错的起点了。单位人少没有食堂,正好可以回家吃饭休息!
许冬梅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她没想到小荔上手这么快,临走前,她把能想到的疑难杂症和应对方法又补充到笔记本后面,还把自己丈夫部队的电话号码郑重地留给了小荔:“妹子,以后工作上遇到实在拿不准的,就给我打电话!”
看着许姐如此掏心掏肺,小荔心里暖暖的。临走前一天,她特意跑去供销社,买了五根油亮喷香的大麻花,塞给许冬梅:“姐,带着路上和虎子吃!卧铺票宽敞,路上慢点!”
许冬梅看着怀里散发着诱人甜香的麻花,那金黄酥脆的模样,像极了此刻她心里翻涌的暖意。这哪里是几根零嘴?分明是这萍水相逢的妹子,揣摩着她带着孩子赶路的辛苦,送来的最实在的体贴。
她心里热乎,爽利开口:“妹子,谢啦!这份心姐记下了。等姐安顿好,肯定给你写信。”
两人就此别过,一个奔赴远方,一个守着日常。那些短暂的交集的片段,往后想起,仍觉温暖萦心。
第73章 安家与闹剧
周日清晨,小荔早早来到自己的小院。打开院门,趁着爸妈还没到,她赶紧把“存货”从空间里挪出来在黑市淘换的大铁锅、烧水壶、暖水瓶,还有供销社买的洗菜盆、洗脸盆,甚至新鲜的猪肉、青菜,一股脑儿全摆进了厨房。刚归置好没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爸!妈!你们咋这么早就到了?坐第一班车来的?起那么早多累啊!”小荔迎上去,看着父母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温暖。
小荔爸放下肩上沉甸甸的两个大麻袋,喘了口气:“还不是你妈!不到四点就爬起来折腾,收拾了一晚上还不够,天没亮又开始拾掇!我要不催着早点来,她能把家都搬空了!”语气里带着无奈,却也满是宠溺。
小荔妈顾不上搭话,拉着小荔爸就迫不及待地在院子里、屋子里仔细转悠起来。“哎哟闺女!”她眼睛发亮,连连赞叹,“这房子可真不赖!瞧瞧,还是红砖的呢!呦!窗户是玻璃的!这家具都给你留下了?真厚道!厨房里还有压水井?这个好,省力气!”她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妈,你们肯定没吃早饭吧?我去国营饭店给你们买点!”小荔看着父母。
“去吧去吧,”小荔妈摆摆手,“我和你爸正好把屋子归置归置。”
小荔的新家位置极好,就在邮局后身。邮局所在的这条街,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医院、供销社、招待所、国营饭店都扎堆在这儿,几步路就到。她快步走到国营饭店,本想买豆腐脑,却一拍脑门忘了带家伙什了!只好买了十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用油纸包着带回来。
等她回到家,父母已经利索地把炕、衣柜、箱子都擦得锃亮。带来的被褥整整齐齐叠好放在炕上。厨房里更是大变样:米面油、土豆菜干、盘碗筷勺……能想到的生活必需品,爸妈几乎都给她备了一份。房子本身维护得好,收拾起来也快,没多会儿就窗明几净,有了家的温馨模样。
小荔妈站在院子里,叉着腰,一脸得意:“胖丫,这房子买得太值了!比你国梁哥那小院还宽敞!一会儿让你爸把这块菜地给你翻出来,撒上小葱、小白菜籽,用不了几天就能见绿!”
小荔爸也盘算着:“嗯,待会儿去供销社把缺的零碎买齐。等队里农闲了,借个牛车给你拉几车柴禾过来,冬天烧炕用。”
“爸,大铁锅我买好了,就等您这大师傅给安上呢!”小荔指着厨房角落。
“行!这活我在行!你和你妈去买东西,我把锅安上,顺道把这菜地也翻了。”小荔爸撸起袖子,干劲十足。
小荔亲昵地挎着妈妈的胳膊,母女俩说说笑笑往供销社走。路过邮局时,小荔特意停下,指着那熟悉的门脸:“妈,你看,那就是我上班的地方!近吧?出家门几步路就到了!”
“嗯,这可真近呀!几分钟就到。”小荔妈点点头,又忍不住叮嘱,“现在天黑的晚还好,等入了冬,天黑得早,下班一定跟同事结伴走,可别一个人摸黑回家,不安全!”她想了想,补充道,“等冬天地里没活了,妈就搬过来住一阵子,专门接送你上下班!”
“那敢情好!我巴不得您现在就不走了呢!”小荔笑嘻嘻地说。
走着走着,她想起一事,“妈,咱家不是有缝纫机票吗?我想买个缝纫机。自己做衣服方便,省得手工缝太慢了。以后我给您和爸多做几身新衣裳!”
小荔妈现在颇有几分“财大气粗”的底气儿女都出息了嘛!她爽快地点头:“行!等回去就让你爸把缝纫机票和自行车票都给你拿来!”
娘俩正美滋滋地规划着,还没走到供销社门口,就被前面乌泱泱的人群挡住了去路。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中间还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哎哟,有热闹看!”小荔妈眼睛一亮,拉着闺女就往里挤。仗着农村妇女的利落劲儿,左突右转,硬是挤到了前排最佳“观战位”。
定睛一看嘿!还是老熟人!
娘俩对视一眼,眼中都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
人群中央,正是小荔的大姑王凤琴!此刻她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对面一个年轻女同志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勾引我家男人!把我家的工作服、手套还回来!臭不要脸的东西!挨千刀的狐狸精!……”
对面那姑娘,正是冯大妮!她也不是吃素的,涨红了脸回击:“你放屁!谁拿你家东西了?你个疯婆子满嘴喷粪!谁勾引谁了?你哪只狗眼看见了?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没拿?我家男人发的东西你敢说没在你手里?呸!”王凤琴火力全开,专挑难听的骂,“大姑娘家家的,怪不得嫁不出去!就你这水性杨花的破鞋样儿,专门骗傻老爷们东西!谁敢要你?呸~~!”
冯大妮显然骂架经验不如王凤琴丰富,气得浑身发抖,说不过干脆动手,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王凤琴仗着体格壮实,下手又狠又刁钻,专往冯大妮胸口招呼,疼得她直抽冷气。
原来,自打那天张彩霞回家告状,说父亲张三柱和冯大妮“不清不楚”,王凤琴这口恶气就一直憋在心里。
晚上张三柱下班,她逼问工作服和手套去向,张三柱咬死说是卖了,钱给儿子们花了。王凤琴哪里肯信?认定是丈夫和儿子们合伙骗她,冯大妮就是那个勾人的狐狸精!她几次想去厂里堵冯大妮都没堵着,今天在路上撞个正着,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哪还顾得上影响不好?
小荔娘俩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听着这劲爆的对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是“作风问题”和“骗东西”。小荔妈兴奋地扯了扯闺女的袖子,压低声音:“哎哟妈呀!这可是作风不正的大问题啊!够咱屯里议论小半年的了!”她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跟妯娌们分享这第一手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