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邦彦却板着脸，语气带着点责备：“知道我今天带小荔来，你还往外跑。”

陈母赶紧打圆场，拉过女儿往小荔身边带：“这是你小荔姐，快叫人。”

陈邦玥瞟了小荔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没什么诚意地解释：“小荔姐好。我跟同学早就约好元旦出去玩了，就没再家里等你们回来，你不会生气了吧？”

小荔嘴角弯着浅淡的弧度，语气客气却没接半分话茬：“陈邦玥你好！哪能怪你呢？肯定是你三哥没提前跟你说我们要回来的消息，不然也不会让你为难。”

这话一出口，陈母拉着女儿的手顿了一下，指尖微微收紧心里顿时有了计较：这姑娘可不是个肯吃亏的，连嘴上的亏都不愿吃。家里老大、老二的媳妇，没少受这丫头的挤兑，看来往后这丫头想欺负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陈邦彦也听出了妹妹语气里的敷衍，脸色沉了沉：“都多大的姑娘了，懂点礼数。大过节的总往外疯跑像话吗？”

陈母刚想开口维护女儿，陈父却先沉了声：“你三哥说得对，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家里来客人了都没个分寸。”陈母见丈夫发了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悄悄瞪了陈邦彦一眼。

小荔倒半点不觉得尴尬，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来之前她就想明白了，陈家人口多，妯娌、小姑子的关系复杂，头一回登门就得镇得住场：自己不是软柿子，不好惹，往后才能有消停日子过。

陈邦玥不敢跟父亲顶嘴，满肚子不服气全转向了小荔。瞥见小荔正坐着等吃饭，她故意扬高了声音：“小荔姐，你咋没去厨房给大嫂二嫂搭把手呢？”

陈母端着瓜子碟假装没听见，没打算替小荔解围。

小荔却抬眼看向她，语气不软不硬：“我不会做饭，长这么大没进过厨房，去了也是帮倒忙，反而给嫂子们添乱。倒是你，看着年纪不大，难道会做饭？”

陈邦玥被问得一噎，手不自觉绞着衣角，讪讪地笑：“呵呵，我也不会……我到家都吃现成的。那你平时吃饭咋办啊？”

“我也吃现成的。”小荔迎上她的目光，说得坦荡，“我们军区有食堂，医院也有食堂，吃饭不用愁。”

“那你以后成家结婚了，不会做饭咋整？”陈邦玥又追着问，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意思。

小荔忽然笑了，反问她：“你想这么长远，是自己有相中的人要结婚了？”

陈邦玥脸“唰”地红了，连忙摆着手否认：“不是不是！我说你呢！”

小荔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姑娘八成有情况，却没再多问，只是一本正经地接话：“军区食堂可不会因为我结婚就不让我吃，实在不行，还有你三哥呢。”

陈邦彦这时适时接过话头，伸手给小荔剥了瓣橘子递过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护短：“小玥，不用你操心。我都学会做饭了，手艺还不错，肯定饿不着你小荔姐。”

陈母见女儿被噎，忍不住开口：“老三，你妹妹也是关心你们。”

陈邦彦撇了撇嘴，没接话他心里门儿清，从小到大，家里的好事都是大哥、小弟和小妹的，他跟二哥从来都是‘靠边站’的，没轮上多少好事。二哥和二嫂的工作是家里安排的，所以母亲总对二嫂摆脸色；而他的事业，全是自己拼出来的，家里没帮过半分力，母亲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教训他。他早打定主意：要是家里人敢欺负小荔，往后他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中午的饭很丰盛，一桌子菜冒着热气，红烧鱼、炖排骨、炒青菜，摆得满满当当。小荔尝了口大嫂做的鱼，由衷地夸赞：“大嫂、二嫂的手艺也太好了，这鱼炖得鲜极了，比我们食堂的师傅做得还香！”

这话听得大嫂二嫂眉开眼笑，连陈母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

饭后，陈母从里屋拿出一个大红包，硬塞到小荔手里，笑着说：“第一次来家里，按咱们这儿的规矩，得给见面礼。往后常来，把这儿当自己家。”

小荔没扭捏，大方地接过：“谢谢叔叔阿姨！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父坐在一旁看着，心里更满意了这姑娘大气、不矫情，工作能力强，说话办事也有分寸，自家老三这算是找对人了。

第158章 收音机与毛衣

小荔和陈邦彦没有在家吃晚饭，两人下午逛了百货大楼，陈邦彦想送小荔一块手表当新年礼物。小荔伸出胳膊，露出了手腕上的手表：“真不用买，我有手表呢。”

陈邦彦还是不死心，转了一圈又拎回一台收音机，塞到小荔手里：“小荔，你晚上在宿舍待着闷，听听这个解解乏里面能听新闻，还能听革命歌曲，要不晚上多无聊？”

小荔心里暖暖的，转头看见柜台里的毛线，便打算买两斤，织一件毛衣送给陈邦彦作为回礼。她拉了拉陈邦彦的胳膊问：“你喜欢哪种颜色？有棕色、黑色和灰色的毛线。”

陈邦彦眼睛一亮，咧嘴笑开：“要给我织毛衣呀？”

“对，给你织毛衣，赶紧挑个你喜欢的颜色。”小荔催道。

陈邦彦心里直冒甜，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些能让小荔想着给自己做针线活，足见她心里有自己。他盯着毛线看了会儿，最后指着黑色：“我看你穿黑色的好看，我也要和你穿一样的颜色。”

小荔点头，让售货员称二斤黑色毛线。陈邦彦却抢先一步递了钱，嘴里还念叨：“你出力气、费时间给我织就够了，哪还能让你出钱买毛线？”看着他乐呵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小荔心里偷偷琢磨：干脆也给自己织一件高领黑毛衣这样两人穿出去，就算是旁人瞧不出来的“情侣毛衣”，往后他穿着自己织的毛衣，自己也穿着同款，多踏实。

回军区时，两人坐的还是后勤的通勤车，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元旦放假，不少家属和战士都出来逛街，这会儿都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赶。家属院的那些嫂子们，陈邦彦勉强能认几个，小荔更是一个都叫不上名。可嫂子们眼尖，早注意到他俩挨得近，陈邦彦还时不时帮小荔扶一下怀里的毛线，有说有笑的。其中一个穿蓝布褂子的大嫂，干脆扭过身子，拉着小荔的胳膊热乎地问：“大妹子，你跟这位同志，是处对象呢吧？看着就登对！”

小荔最烦这种刚见面就打听隐私的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陈邦彦看她神色不对，赶紧接过话头：“大姐，您是？我还不知道您是哪儿家的呢？”

大嫂倒也爽快，嗓门亮堂：“我男人是12团的张解放副营长！”

军区太大，陈邦彦也不是谁都认识，但还是客气地应着：“哦，您好！对，我和王小荔同志是在处对象。”

这位大嫂一拍大腿，语气更热络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俩在处对象！大妹子你是医院的吧？我早听说了，你咋没参加你们医院苗娇娇的婚礼呢？”

小荔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管得也太宽了。陈邦彦怕小荔不耐烦，赶紧圆话：“礼物我们提前送了，今天正好赶上我带小荔去见家长，时间冲突了。”

“呦！那是不是快结婚了？”大嫂眼睛一亮，显然还想接着打听。

“等定了日子，一定通知大姐和您家那位来喝喜酒。”陈邦彦笑着接话。

大嫂听了这话，脸上的热乎劲儿立马凉了半截，讪讪地转回头去心里嘀咕：跟你又不熟，还通知喝喜酒？这不是明着要随礼嘛！我家那口子一个月才多少津贴，可不能当这冤大头，没门儿！之后便再也不搭理小荔和陈邦彦了。

两人看大嫂这前后反差，都忍不住偷偷笑这位大嫂倒实在，怕随礼连消息都不打听了。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小荔都在部队帮忙，等她回到军区医院财务科的办公室时，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会儿苗娇娇结婚已经一个多月，再见她时，没了从前那股子争强好胜的鲜活劲儿：头发松松垮垮挽着，眼底下一圈青黑，连军装都显得皱巴巴的，精神头差了一大截。他们结婚没多久，陆爸爸就帮他们申请了一间带院子的平房，两人带着孩子开始了独立生活。可结婚才半个月，陆怀瑾就出任务去了，家里只剩苗娇娇一个人洗衣做饭带孩子的活，她从前连碰都没碰过，如今扛起来格外辛苦。多亏白天能把孩子送到部队幼儿园，晚上下班再接回来，才算能喘口气。

当初她一意孤行要嫁给陆怀瑾，不顾爸妈的反对，如今日子再难，也只能自己扛着。今天见王小荔回来，依旧打扮得清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苗娇娇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要不是当初跟王小荔较劲儿，她也不会急着嫁给陆怀瑾，落得如今的境地。

她忍不住凑上前，语气带着挑衅：“王副科长，我结婚你怎么没来参加呀？”

小荔瞥了她一眼，明知她是没事找事，还是顺着话头问：“这么说，你是收到我送的结婚礼物，要补我一桌喜酒？”

“谁要给你补喜酒！你想得美！”苗娇娇立马顶了回去。

“哦？那你特意问这个，是为啥？”小荔故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