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吩咐赵同去安排后续事宜，再往华阳太王太后宫里去。

“祖母。”少帝唤她。

华阳太王太后轻抚了下手边的琴，神色有些哀伤，招手让嬴政上前来：“看来往日都是祖母过于仁善，总劝你忍让一时，没想到吕不韦愈发嚣张，手竟伸到了宫里。”

少帝蹙眉，犹豫了下：“成蛟一事，祖母怎么看？”

嬴政暗中得了成蛟意欲反叛的消息后，一直静观其变，没有作为，概因公子成蛟是华阳太王太后亲侄女的孩子，华阳太王太后于他有教养领路之恩。顾及此，少帝还是留了些情面。

鬓发都已掺白的太王太后叹口气，无奈：“除了留下成蛟和子伊的性命，其它的你只放开手去做吧，祖母老了，盼你早握全权在手，不再受制于人，为秦国一统大业。”

少帝欲言又止。

他自然是希望斩草除根，成蛟姑且不提，但公子子伊…

华阳太王太后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只道：“你放心，等此事平息，哀家会让他们在看得见的地方，亲自督视。”

“人老了，便看不得嬴氏的小辈互相残杀，哀家一辈子无儿无女，只想着晚年膝下儿孙环绕。”

她话里颇有些自哀的意味，嬴政软了神色，温声：“孤会谨记祖母的吩咐。”

华阳太王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突然提起嬴政立王后一事：“你母后赵姬不在，立王后一事又拖许久。哀家想，你的王后人选必得身份尊贵。”

“这些日子便找了使者去各国游走，几番比对，觉着楚国和齐国的公主都德才兼备，且都容貌旖丽，姿仪翩翩，这样的美人配政儿才好，政儿觉得如何？”

少帝顿了下，把玩着手中的小杯，淡声：“齐国和楚国，都非韩国那样弱小，盘根错节，要以王后之位联姻结好，若齐秦交好，楚国定会生出危机之感，继而合纵抗秦，反之亦然。”

“眼下秦军正处于休养生息阶段，孤意图先伐韩，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华阳太王太后愣了下，笑道：“这又何难，只各自派两名使者往齐楚求取公主，以秦国的实力，将二人都娶回来又如何？到那时再商榷出个王后人选也不迟。更何况政儿后宫空虚，是该多选些妃嫔，为王室开枝散叶。”

少帝未语。

他并不想过早的选立王后，溺于享乐，但这神情落在华阳太王太后眼中便换了个意思，她稍严厉起来：“你不会也惦记着公孙婉儿那丫头吧。”

“哀家知道你们还有成蛟自幼一同长大，情份不一般，但绝不会允许她这样卑微的身份的立什么王后，更何况赵姬收她为养女，已经是秦宫的公主，连为嫔为妃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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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求娶

少帝蹙眉，矢口否认。

“祖母想到哪里去了，婉儿已被母后收为养女，是秦宫的公主，也是孤的妹妹，幼时若没有婉儿的父亲救孤一命，也没有如今的政儿。”

华阳太王太后细细的打量了下嬴政的表情，稍放下心，良久才叹口气道：“你没有这个心思，她可未必。”

自从公子成蛟去赵国前与公孙婉儿嬉闹被华阳撞见，又趁机提出要纳公孙婉儿后，被华阳太王太后断然拒绝，即便当时公孙婉儿表态说对成蛟无意，华阳对她也哪哪都看不顺眼。

“祖母多虑了，既如此，先派使臣往齐楚两国去求娶两位公主就是，至于王后，等冠礼后再行决定。”少帝随意道。

左右秦廷有制，秦王行冠礼亲政后就要迎娶王后，在最需要太王太后势力相助的节骨眼上，为这事惹她猜忌，实在不是明智的决定。

华阳太王太后这才满意，又温和的叮嘱了他一番，少帝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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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麒麟殿，正午刚过，平日小憩的时间也过了，大太监赵同在一旁站着待命，少帝便姿态闲散的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突然，他想到什么开口，声音还有些暗哑：“赵同，过些日子使臣会迎齐楚两国的公主来王宫，你看着提前清扫安置个宫殿给她们。”

正端着茶盏往上走的小宫女闻言顿住脚步，她手有些微微抖起来，犹豫了一下，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大太监赵同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将茶端上来。

其中暗藏的意味，昭然若揭。

小宫女抿紧唇，眼神清冷的看了他一眼，要转身的脚步收回来，继而稳稳的端着茶往上走。

她一边靠近少帝，赵同一边躬着身子回复：“是王上，齐楚两位娘娘的宫殿可要离咸阳宫近一些？”

小宫女走上去，将茶轻轻的放在案桌边，她顿了下，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少帝仍然闭着眼养神，修长的指节不时的敲打着桌角，发出哒哒的声音。

洛姝走上来时根本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她知道少帝肯定听到了，知道是她来了，只是没有反应。平日里她只是掀下后帘的动静，他都能精准的望过来。

大太监赵同的眼神从下往上紧紧盯着两人，片刻不离。

少帝似是在思考什么，良久没有回复赵同的问话，小宫女的心从随着他指节敲出来的哒哒声一起也砰砰跳着，再到逐渐冷却下来，渐渐平息。

她又看了他一眼，垂下眼，转身要走。

少帝敲着桌角的手停下，伸手捉住小宫女的手腕，睁开眼蹙着眉看过去，终于开口，话确实对着赵同说的：“唔，楚国的公主安置在咸阳宫旁，齐国的公主安置到华阳太王太后附近的宫殿。你去安排吧。”

他三言两语打发走赵同，视线落在小宫女冷淡的俏脸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赵同朝洛姝投去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身子不适？”少帝握着她的小手在掌心把玩，随口发问。

小宫女挣了挣手腕，换来的是男人愈发收紧的手，那双狭长的眼微眯了眯，敏锐的抬起看向她：“遇上何事了？”

他总算和洛姝直面着对视，小宫女才看清他神色疲倦，眼底还有些许的红血丝，她愣了下，又很快避开视线，摇摇头：“奴婢没事，劳王上费心了。”

066｜放弃-补14

小宫女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语调软和缓慢，给人如春水一样的温柔感觉，偶尔高兴了活泼起来，音调就稍轻快一些。

但这会儿，和少帝说话时声音如泉水般泠泠悦耳，清脆平静也如秋水一样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