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马车左前轮卡进坑漥,暂且无法前行,预估雾隐会在一刻钟以内排除,请皇上和太女殿下稍待。”奉车都尉的嗓子有些紧绷,皇帝出行,路上的坑坑洼洼都该先行被排除,就是这一场预料之外的雨,打乱了一切,窜一那喜怒无常的主子降罪,那可就惨了。
马车里寂静无伤,徐佢的心已经被提到了最高点。
“嗯。”
谢蕴终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声响,表示自己听见了,坐在他怀里的谢思寸终于有了一些同年纪该有的行为,她爬起了身,来到了窗边,反手推开了窗,窗子的设计经过巧思,雨水不易飞进车厢,不过还是有落网之鱼越过了拦阻,打在她的脸上,她丝毫不介怀,反而笑了起来,侧着脸往外瞧。
马车外头,数道的黑影在倾盆大雨中忙活,他们浑身上下都是黑,穿着贴合身型的劲装,遮掩的面貌,他们便是天子身边的雾隐,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一片迷雾,让人摸不清。
雾影的身份只有君主知道,多半是男子,而且身手了得,专门护卫君主的安危,也专门为君主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思寸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好奇地看着这些雾影来来去去,在瓢泼的大雨中,数十个壮硕的背影安安静静地用索绳试图在不惊扰车上贵人的情况下拉动马车,负责驾马的奉车都尉已经开口了,要在一刻钟之内让马车动起来,这些雾隐便是要使命必达。
马车卡得深,慢慢的,窗外的人变多了,从高大的男子,到矮小的孩子,谢思寸看着在末端的几个孩子,看起来,可也没比她大多少呢。
一刻钟过去,马车动了,而那一场大雨像是一场玩笑,居然就这么停,天色变得敞亮,而一道彩虹桥,就这么在天空上拉起,谢思寸年纪小,没见过几次彩虹,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显得非常兴奋。
“阿爹!你看,是彩虹!”谢思寸将窗子推到了极限,指着天边的彩虹,那一双眸子里头迸出了光华。
谢蕴那一双凉薄的眸子里面难得出现了一丝的温度,宽厚的大掌落在女儿的头顶,谢思寸正想转头对着父亲露出笑容,她的目光却与一双眸子相交会。
由于谢思寸将窗子敞开,所有的雾隐都跪在稀泥里头,都快把投给栽进地里了,就一个看起来半大不小的小少年抬起了眼,与谢思寸不意间的四目相交。
雾隐都蒙着面,谢思寸只来得及感受到,那是一双充满不信任的眼睛,很像她在秋闱场上看到的猛兽闸里头的猛兽,只是……那一双眼睛特别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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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无名十七
08 无名十七
“在看什么!低头!”
男孩身边的男子注意到了异样,立刻把男孩的头压下,他的动作粗鲁,男孩的整张脸都被压进了泥土之中。
男孩没有反抗,可是被埋在土里的那张脸上,还是写着不驯。
感受到身边男孩无声的抗议,屠六在心中叹息了,雾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是屠杀队的六号,所以叫做屠六,他带着几个学徒去追杀前朝余孽,身边这个十七号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学徒。
十七在一干学徒里头是拔尖的,可就是太过不驯,所以被派到屠杀队见习,指派到屠杀队的学徒,基本上就是已经被雾隐放弃,大概出不了几次任务,便会死在任务之中,可偏偏十七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了。
这一回归来之时,恰巧见雾隐蓝烟,蓝烟代表召集,屠六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儿遇到谢氏的皇帝和太女。
原来是马车陷进了水坑之中。皇室的马车本来就比寻常马车重了些,在附近看到蓝烟的雾隐,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协助,用肉身拉起了那沉重的马车。
他们是雾隐,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谢家嫡系唯一的掌上明珠,他们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他们凭什么窥视?十七这么一眼,恐怕遭来横祸不说,还可能让周遭的人跟着遭殃。
谢蕴的目光往骚乱之处一看,他对这样的事情并不上心,目光只是轻轻一扫就移开了,十七不敬太女的事件也就翻篇了。
恐惧有时便是从心中而生,屠六从来没见过皇帝,可是组织把对皇帝的敬和畏深埋在心底,一开始只是种下种子,之后任期发展为参天大树,让他们生出根深蒂固的敬畏,以生命来守护谢氏嫡亲的存续。
十七对谢蕴是有印象的,原因无他,他是谢蕴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十七已经分不清当初究竟是死在战场上好一些,还是被送进了雾隐,接受没血没泪的培训好一些。
他可不像其他人,那般对岁皇感恩戴德,他只知道因为岁皇的关系,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终焉之日到临只是早或晚的问题。
“咳……”在马车窗户关上的时候,十七咳了一声,嘴里都是稀泥,屠六这时不忍了,一掌落在他身侧,没有收住半分的力道,十七几乎是要被他掀翻了过去,嘴里一阵腥甜混合著泥味儿,十七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屠六不放。
“看什么?再不回报,你我都要死在这儿了。”所有的雾隐,身上都被下了致命的毒药,每三个月就必须回到山庄拿解药,以确保成员的忠诚和任务的完成,他俩已经出去快要三个月了,就算是为了岁皇的车驾耽搁了时间,也无法减缓毒素的侵蚀,那剧毒可不认理由的。
雾隐之间没有严谨的上下属关系,就像是养蛊一样,如果有本事,随时可以向上峰挑战,有那么一瞬间十七是想还手的,不过最后他还是低敛下了眼眸,压下了里头那一瞬间生出的凶性。
不能意气用事,虽然身在泥淖之中,总觉得生不如死,可他心底还是想活的,就因为还想活着,所以才这么苦苦挣扎,到如今依旧苟延残喘。
跟上了屠六的脚步,十七脑海里不禁浮现了方才的画面,那个精致的像是瓷娃娃的小姑娘,可真好看……只是,她是天上的月亮,而他只是地上的烂泥,他是烂泥的底层,想要仰望月亮,都要被上一层的泥给遮蔽。抠ˇq uˇn︿2〃3︿灵〃六︿9二%3﹒9六﹒
那小姑娘的笑容在他的脑海里头短暂的停驻,留下了一抹浅浅的影子,带来一星半点的愉悦,接着被他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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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雾隐山庄
09 雾隐山庄
距离京城一个时辰的路程,有一座耸立的山,叫做赤丘,赤丘邻近前朝的奔虎营,在当年,当今圣上还是淮王世子的时候,奔虎营曾隶属于他,在谢氏谋逆之时,奔虎营的将是抛头颅洒热血,当初尸体成山,今圣便让人将尸体安放在奔虎营,从此之后,赤秋周遭就少有人来往了,都说阴气太重,闹鬼。
其实这闹鬼的传闻,不过就是为了要隐藏雾隐的存在,雾隐山庄,便位在赤丘深处,在山之巅,有一个深深的洞窟,往下走五百阶,便能够达到站底广袤的雾隐山庄,屠六和十七,以及其他雾隐都是走这条道路,对他们来说,五百个石阶,只是寻常的锻炼,十七身姿轻盈如鬼魅,一下子便消失在密道之中。
鲜少人知道,从半山腰有一处铜门,可以直切进入雾隐山庄,这便是只有岁皇谢蕴能够通过的密道。
马车停在铜门的前头,接着随行的侍卫放下了车门,摆上了阶梯,谢蕴率先下了车,接着慢条斯理的对着里头的女儿伸出了手。
他的眼神里头没有慈爱,但是动作里却都是对女儿的关怀,谢思寸柔柔嫩嫩的小手放进了父亲粗糙的掌心,好奇的目光四处打量着。
下过了一场雨,空气中带着微寒,下车前,谢蕴特意叮嘱女儿披上披风,谢思寸披上了一件萌黄色的披风,脖子那儿,围了一圈白狐毛,领口垂着两个雪白的绒毛球,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绒毛球也上下弹跳着。
“看路。”谢蕴拧起了眉,就怕女儿脚下踩空。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太不稳重了!谢蕴在心里头悄悄的想着。
这铜门位置偏僻,为了隐藏它的位置,门外还铺了一层厚实当作掩蔽,厚石之间,还有杂草伸出,本来在门前还有半人高的草丛,在得知皇帝要携女前来之时,就已经被薙得一干二净了。
在同门打开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亮了。
既是密道,通道里头本该是昏暗、满布灰尘的,可当通道打开的时候,谢思寸便看到了白玉打造的地面,两旁镶了一整排拳头大的夜明珠,通道的顶端也是一样的配置,只是白玉地板,相对应的是黄铜打磨的镜子,整着密道里头,明亮得就像是艳阳高张的白昼天。
谢思寸在下车以后,就无法维持平时太女的端庄,就连走路带了些小跳步。
谢蕴本是要出声制止她的,可是在看见谢思寸脸上纯然欢喜的笑容后,他愣是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