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眉吩咐:“这轮椅坐着估计硌人,拿些软垫和裘子来铺上。”
梅书领命,手脚迅速的拿来,将轮椅铺了层软垫,又将狐裘叠成靠枕。
如此还算满意,梁未鸢转过身,指尖掠过霍瑾见的肩膀,将他缓缓扶起。
霍瑾见感受到她的力道,双臂柔缓却有力,费了小番功夫便将他这大体格子挪到了轮椅。
“夫君坐稳了。”
呼吸拂过他耳际,带着清淡馥郁的女子香,“院子里风大,先披上这个。”
锦裘裹住了肩头,随着轮椅缓缓移动,阳光忽然铺在面上。
霍瑾见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光线的温度,骤然心潮丝丝激荡开来。
不是屋里的阴冷,也不是战场上火把的灼烫,而是实实在在的、暖融融的初阳。
多久了,他有多久未曾感受到这种暖意。
知他有意识的第二天,他媳妇便体贴的为他准备了轮椅来晒太阳。
霍瑾见喉咙滚动,只觉浑身连着心口都在隐隐作烫。
梁未鸢倒没察觉他,在他身后微微眯着眼颔首,将看见的绘出于口:“今日有三朵浓烟似的云。”
“嗯?西边那朵,像极了狮子狗,也是奇哉。”
霍瑾见听着梁未鸢讶异了声,顿时想笑,唇角却只能微微牵动。
女子的温和细心,树影沙沙作响,远处丫鬟们的低语,这些久别的人间烟火比任何战功都更让他心安。
梁未鸢恰好垂眸,看见霍瑾见舒展隽眉淡淡的喜意,便知他很是享受。
没再言语,定定的陪着他身边,不时用银匙舀起温水,轻轻润着他那被晒得干燥的唇瓣。
洞门外,老太君扶着阿福嬷嬷的手,正站在竹影里,瞧着这幕,微微点头。
“您瞧大少夫人那细心模样。”阿福嬷嬷压低声音,“是打心眼里好好照顾着大公子呢。”
老太君没说话,只望着院里那对般配的身影。梁未鸢不忘替霍瑾见调整轮椅上的软垫。
“我活了这把年纪。”老太君忽然轻笑,佛珠在掌心拨出轻响,“也从没见过哪家新妇能把昏迷的夫君照料得这般妥帖。”
“你瞧觐见身上的衣裳穿戴,不凌不乱,正正经经的比贵公子体面,脸色还较昨日红润不少,哪像个病人?”
“大少夫人心里头有分寸,她手底下人也无有轻视大公子的。”阿福嬷嬷道着。
“昨儿二房的人想往青竹院送点心打听,都被丫鬟硬生拦住,说姑爷吃不得外食。”
“进去吧。”老太君满意颔首,轻咳了声,扶着拐杖往前走。
梁未鸢听见动静望去,便见老太君和阿福嬷嬷身影。
老太君今日穿了件绛紫色云锦披风,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祖母。”梁未鸢走去福身,被老太君拦住。
“快别多礼。”老太君拍拍她的手,“我在那儿瞧了好半晌,你这孩子,比我屋里的佛前供灯还周到。”
阳光落在老太君脸上,将她眼角的皱纹照得一清二楚,却比往日更矍铄有神。
“阿福,把东西拿出来。”老太君转头吩咐。
第五十六章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得你
阿福嬷嬷捧来个朱漆匣子,用的是金丝楠木,足见里头物什的金贵。
一打开,浓郁的药香便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梁未鸢看去,里面躺着支足有小臂长的人参,那表皮纹路如古柏盘根,须根上还系着一根代表朝廷的黄绸带。
“这是先帝亲赐的千年人参。”老太君轻轻抚过参身,“我一直收在箱底里头,今儿个拿出来给觐见好好补身子吧。”
这等宝物,梁未鸢都讶异了瞬。
她望向老太君,还未作答,便觉掌心一紧。
霍瑾见手指不知何时攥住了她袖口,骨节分明突出根根青筋,在她掌心划出急骤的节奏。
老太君看得又惊又喜,没料到孙儿竟恢复得如此快。
“祖母。”梁未鸢读出霍瑾见的意思,轻声给老太君转述:“夫君说,这人参太贵重,让祖母留着自己补身子。”
老太君渐渐又红了眼,她杵着拐,颤巍巍握上了霍瑾见的手,“傻孩子,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得你恢复要紧。”
“祖母唯一的心愿,就盼着你尽早睁眼醒来,你有孝心,莫要让祖母等太久了。”
霍瑾见闭阖的凤目隐隐颤栗,他手背死死绷紧,似努力想回握老太君。
梁未鸢见状,适时要给祖孙二人独处时间,便道:“我去厨房交代声,让他们为夫君做些易消化的流食。”
老太君点点头。
梁未鸢行至洞门时回头望去,祖孙俩一银发一墨发,絮叨着什么声音,场面沁人心扉的温馨。
仅此一撇,却让她想起娘亲和大哥。
梁未鸢含笑摇摇头,收回思绪走去大厨房,掀帘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