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报告会结束，这头主持人邀请大家去宴会厅进餐，那头侧厅里张恒觍着脸去跟老师请假，他保证明天一早绝对回来，老板很慈悲地把车借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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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魏师文电话响起来。他接听，一手摘了大衣搭在臂弯里，跟帮他开门的服务生点了点头，走在一家人的最后：“怎么了？”

“你在哪？”张恒问。

“萃承东路。”这两天里魏师文最有情绪的话就是在那回洗澡时说的，要不是张恒了解他，换谁都以为魏师文已经消气了。

“哦……还没吃完吗？”

“吃完了，”魏师文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点，语速变得快起来，“什么事？”

“师文，你别这样……”张恒好像也很难开口说什么，“你应该要送他们回家吧，好了之后告诉我可以吗？”

魏师文在门外台阶上停住脚，低声说：“张恒，”他看见外婆正在阶梯下招手叫他，他没动，继续对着手机说，“其实你见了我的家人，也不意味着你就要和我绑在一起。我一直说自己有伴，他们却一直见不到，我外婆他们只是很好奇我在和谁谈恋爱而已，”魏师文下了几个台阶，侧脸夹住手机，腾出手来去口袋里摸钥匙，“不是让你跟我怎么样，你不用有这种负担。”

他说完就挂了，破天荒地发觉情绪有些难以控制。上一段不愿意接触家人的张易鸿已经让人失望，可张恒也这样琢磨了半年多、早就劝自己认了的事，当下真的说出口时魏师文还是觉得自己很可怜。他把车钥匙递给代驾，跟家里说自己公司有事要去处理，不一同回去。

车开走，魏师文沿街走了一会儿。其实家里没有这么频繁地问起张恒，只是自己越界了，一直以来张恒对他太好，百依百顺，让自己有些昏头，每逢有这样的机会，他都忍不住去问张恒要不要同来。魏师文在街边立住脚，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三十好几，怎么还奔着情情爱爱的希望冲起来了。正低下头打算在手机上叫车，张恒的电话进来了，这是刚刚挂掉之后的第一通，他不知道这十几分钟里张恒想了什么。魏师文没有拒接的习惯，也不会这样耍脾气，接起来很轻地“嗯”了一声。

“我来接你好吗，师文？”张恒很温柔地问他。

张恒的声音让魏师文想起来刚认识他那会儿，那时候他俩还没在一块儿，张恒时不时会发消息烦他，有时候要讲的话太多了，就会发语音或者拨电话。很多时候张恒都会在最后问他：“我能去找你吗？”

魏师文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说话还是很轻：“好啊。”实际上那段时间他很少给张恒这么肯定的答复，多是他说要看工作情况，他可能会在下班之后开车去张恒的学校，也有时候张恒会直接坐在一楼大厅里等他。

“那你先别走。”张恒说。

“很冷，”魏师文搭着的大衣一直没穿，身上只有一套单西装，“我已经出餐厅了，不去我爸妈那里，直接回家了。”他猜张恒也想回家了，或许这两通电话是他在聚餐途中偷偷打的，挂下之后就冲动着要打车回来。

“那怎么不穿外套？”张恒话里有点责怪的意味，他一直嫌魏师文冬天穿得少。魏师文正要辩解，才忽然意识到这声音不止从听筒里传来，还从身后，带着温度和香气魏师文回过头看，张恒买了花，用报纸扎了简单一束，抱在怀里。

张恒没说什么，直接把花塞给魏师文，两手脱下来自己的厚外套盖在魏师文身上，再把大衣接过来，督促他把袖子穿上，拉链拉好。魏师文摸到报纸和外套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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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大概有十几朵，具体颜色在夜幕里看不明白，但能看出是一样的色调。魏师文喜欢这些，他低下头凑近了嗅，然后说：“很香。”

魏师文穿的是西装，这时候外面裹着个大羽绒服，很有种冬日奔波的小职员的感觉，他低头捧着花，让张恒觉得他好像是自己的灰姑娘。

“师文，”张恒披上魏师文的大衣，来不及系扣子，说：“亲我一下。”

魏师文没什么犹豫，当街凑上去亲了下张恒的嘴唇，他不在意这个。

张恒一下被安抚了，天知道当他听到魏师文说出刚刚那些话时心里有多恐慌。路上注意到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张恒不得已拉着魏师文往回走。他从街头一路过来，寻到餐厅后把车停在路边，走路找来的。快到车前时张恒想回头跟魏师文说话，转脸看到路边有一个女孩子好像还在拍他们，只好走了几步把魏师文拉到车身侧面的背光处。

张恒叫着他问：“不当真的，对吗？”

魏师文没有回避他，但仍然没有出声。张恒也不一直追问，一只手伸进魏师文穿着的羽绒服口袋里掏东西，过了三四秒才拿出手来，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摸着。但是他把另一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来，牵住魏师文的指头，抬到两人胸前来。

魏师文心上咚地一跳，下意识蜷了下指头。

“怎么又躲我。”张恒小小抱怨了一句，听着很无奈，也像是撒娇。但这没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他手上捏着一个很细的小草环，套到了魏师文的中指上。肉雯！貮叁灵溜匛·貮、叁匛溜。

魏师文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样攥起手来，但是草环已经套到了他第二个指节处，紧紧缠着他的皮肤。这好像惹得张恒有点生气了，非常用力地将指尖扣进他的手心，捋直了他的手指，把那个脆弱地小环推过魏师文手上的最后一个骨节。

魏师文心跳得让他怯了起来。就这么恍然间，好像听到张恒在说幸亏他让花店的小妹妹把草圈编得大了些，不然以男人的骨节还真戴不进去。魏师文的手指又蜷了起来，这次张恒没再管他，只摊开掌心半包住他的拳头。

“师文。”张恒的那股子强势劲儿一下就消失了，歪头去碰魏师文的嘴唇。张恒开车来，戴着的眼镜一直没摘，这时冰冷的镜框碰到了魏师文的眉骨，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他薄薄的唇瓣儿细细颤着，睫毛也上下忽闪，最后也歪了头，错开鼻尖儿凑上去。

张恒说：“等我能给你换个真的的时候，一定跟你回家。”

魏师文说：“大博士怎么连戒指都买不起。”

张恒把掌心插到魏师文咯吱窝里暖手：“现在买的都配不上你。很快，甚至不用等我毕业就可以。”

魏师文一穿张恒的衣服就很没有自己的样子，偏偏说话还是很不留情面：“到时候不要准备惊喜，我怕戴不进。”

“定制的，带你去做。”

魏师文坐在副驾上抱着那一小束花，额头抵在车窗上看外面飞闪而过的路灯。他心思细，却偏偏没想到张恒在意的是这些。有房有车有钱有势才好去见面，分明是套用的结婚见家长的那一套，且自己还被当成姑娘的那一方。

到过江大桥的时候张恒叫了他一声，说玻璃太凉了，不要这样坐着，于是魏师文的身体又倾到另一边，头歪向张恒的方向。可就是如此，他不能再清楚地知道他是认真的，他是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