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用柔软指腹不断擦去他眼睫上的泪痕：“乖玉儿，忍一忍。”

怀中温热的躯体剧烈震颤着，双腿间透明的液体不住往外溢着，那是躯体为生产而准备，娇嫩的孕腔中被磨出的血水也掺杂着一并流出。

林煜逐渐从痛苦的呻吟转而尖叫，他指甲深深陷在林??肩上，刮出血痕来。那坚硬的蛇卵有拳头大小，在他产道中不住晃动，争夺着抢先出生的机会。越是蛮横嗜血的越是容易成活，这是妖物的法则，烙印在它们血脉里。

可它们越是争夺，便越是无法顺利降生。借人腹而生的妖物凶狠却虚弱，天生不足，似乎要卡死在这娇嫩的腔道里。

林??不住抚摸着他的孕腹，亲吻他湿漉漉的眼睫。那蛇纹光采流丽灼烫，烧得林煜蜷紧身子，尖叫得嗓子嘶哑。

“啊啊啊啊――”

那安抚逐渐无济于事，林煜开始挣扎，在他怀中辗转，身体近乎扭曲。那尖锐的痛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剖开，连那早沉入最深处的神志都有一瞬浮上水面。?叭崭?新???f群玖酒依叭?q伍??

他虚软地将自己倚在林??肩上，嘴唇苍白，贴在林??耳畔，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兄长，杀了我吧。”

眼神是一片虚空的死寂。

那一瞬间，林??几乎是能在他眼中读出些什么的。

若我在岭北军中叫兄长这样忌惮，那就杀了我吧，不必这样折磨我。

林??一怔，随即吻上他的嘴唇，手抚在他后颈摁住了他，把那嘶哑痛苦地喘息都尽数含住，温柔又冰凉，像一场雪。

“我怎么舍得。”

他眼神逐渐发冷，抚在林煜孕腹上的手中有浊黑的阴影顺着他的指尖流往腹内。

那阴冷的气息触到蛇卵便如同锁链一般将其绞杀，原本的数枚蛇卵逐渐在这黑雾的侵蚀下失去活力，不再折磨母体。

它们还未出生，就已经被父亲杀死。

林煜终于不再尖叫，精疲力竭地蜷缩在林??怀中，眼睫低低垂着，不知是昏睡过去了还是没力气睁眼，唯有时深时浅的呼吸显露着他腹内仍余留的疼痛。

灰败阴冷的蛇卵顺着他早被开拓的穴腔滑落，一枚接着一枚的死卵从他身体中解脱出来。

林??把林煜苍白的面颊抬起来，却见怀中人面色凄然，眼眶红得让人心疼：“崽崽，蛇崽崽……”

蛇崽崽死了。

他开始小声地哭，如同幼猫一样哽咽，仿佛方才他清醒的那一瞬间是梦。

林??只觉得心被什么掐了一把，酸软得很。

“玉儿别哭。”他亲亲他的额头：“崽崽还在。”

最小最弱的那枚蛇卵，被落在孕腔的角落里，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尚有一丝妖气在。

那枚沾满粘液和血液的蛇卵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轻轻颤抖着，林??带着林煜的手抚上卵壳，能感受到浅浅叩动，那是幼崽用它的小脑袋轻轻敲了敲卵壳。

第13章 第十三章

【幼蛇】

幽幽雾雾的床帏中熏香的气味儿清淡，烛火安稳，默默烧了大半夜。

纵然满京城已然是风声鹤唳，帝王寝殿中却仍这样静谧，如同与世界隔绝开一般。帐中那沉沉睡去的青年面色仍苍白，连颊侧那一抹红都是病弱之征兆，如同烟霞一般只浅浅浮着，洇不到气色中去。

他只这样睡着，额间那抹嫣红的蛇纹细细妖妖的，灼得他气息稍有不稳。

他手腕缠着只幽黑的细鳞小蛇，约莫小指粗细，绕着他鲜明的腕骨缠了两道，纤细的尾尖勾在他小臂浮凸的青紫色脉络之上，几乎要分辨不出。它鳞片错落精致，黑得太浓，锋利得几乎泛出雪青色的，如同金属锻造过的鎏光来。

它陪着林煜一同沉睡着，小小的脑袋枕在青年轻轻起伏的脉搏之上，贴着属于血亲的温热皮肤，偶尔蜷曲着身子收拢，竟好似一精致的镯子一般，是安静乖巧的模样。

林??轻轻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静谧的画面，小蛇警惕而机敏，听到他的脚步声立时清醒过来，蛇信倏而吐露着探了探，那双蒙蒙的蛇瞳仍是稚嫩懵懂的，看不清什么东西。它昂起蛇首露出毒牙做出副凶狠的模样，似乎是要恫吓来人，生怕有人要对这沉睡的青年不利。

可它虽眼前朦胧一片，却敏感地辨识出了林??的气息，蔫蔫地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绕成一只手镯装死。壹??零叭

小蛇本能地惧怕父亲，或许正因那股阴冷幽暗的气息在其曾蜷缩在母腹的卵壳中时就险些扼杀掉它，血脉的牵连和羁绊都无法抹去那烙印在骨血里的惧怕。

它轻轻颤抖着，小脑袋埋在身躯里不敢露出来，小尾巴焦躁地摆来摆去。

它蜷紧的身躯惊醒了林煜，青年茫然睁开眼睛，他感受到了蛇崽崽的瑟缩，伸手抚摸着它小小的身躯，小蛇缠上他指尖，他便将其带到自己心口，小蛇满足地窝在他胸膛前那一抹温暖的气息中才终于不再发抖。

林煜抬头看向林??，没有说话，那双眼澄净明亮的，似乎含着几分埋怨在其中。

林??看着那小崽子撒娇卖乖的动静，面上虽不动声色，周身那阴冷的气息却更重了几分，连林煜都忍不住往被褥中缩了缩。

林??自知生性凉薄，虽只是半蛇，那冷血的习性却烙印在骨子里。眼前这小蛇是他的幼崽，他却对它生不起半分怜爱，它的出生只是出于将血脉延续下去的必要，若非如此，他怎么舍得叫林煜承受那样的苦楚。

因而他非但并无甚父母慈心，甚至隐隐地憎恶这小东西，

他的弟弟原本只该属于他，现在却在这世上有了其他牵连，仿佛纯白的绢帛之上染了污迹，叫他难以释怀。

他坐到床畔，伸手抚上林煜的侧颊，柔声道：“还疼不疼？”

青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腹，产卵时五脏六腑俱被撕扯的，求死不能的剧痛已然消失殆尽，妖力迅速治愈滋润了这具躯体，似乎那一切折磨都是一场梦。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而后坐起来枕到林??肩侧，整个人窝到他怀中去，精神不济的模样，似乎又要昏昏沉沉睡过去。

林??的手却从他胸口抚过去，将那小蛇从他怀中拈了出来，小蛇被父亲的手指拎着，浑身僵硬不敢动弹。林煜不解，只是攥住兄长的小臂，慌乱地摇了摇头。

林??指尖点了点那蛇崽子的脑袋，妖力渡过去，小蛇便化作了个奶乎乎的小娃娃，果子似的白嫩嫩的小脸，嘬着手指，眼中湿漉漉的，要哭不哭的模样。

那双眼睛透着清冽的琥珀色，像极了林煜，林??看向他的眼神这才柔和了几分，不再那样嫌弃。

他唤了殿外的宫女进来，叫她把小娃娃裹好了带去偏殿暖阁，几名奶妈和宫仆正候着他们未来的小主子。

婴儿被宫女轻柔地哄着抱出去，方离开林煜几步远，便嘤嘤地哭了起来，他逆天而生，同他父亲一样是半人半妖的异类，生而虚弱，哭闹起来也像是小猫崽似的小小声的委屈，只泪珠大滴大滴地往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