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

“好好的北京不待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结婚啊,你准备准备吧。”

陶景湖愣了,劝说的话说不出口,只知道木讷讷站在那里,过了很久才挤出一句:“我,我考虑考虑。”

于蓝往他的床上一躺,耍无赖道:“你慢慢考虑吧,就一张床啊,那今晚只能将就将就了,我先睡了,坐了好几天火车累死我了。”

陶景湖心里难受,为她的前途,委屈道:“你耍无赖。”

“我耍什么无赖了?快点考虑,我是决定嫁到这来了,你不同意呢我就去你隔壁问问,以后还能就近照顾你,就是要委屈你叫我一声嫂子了。”

陶景湖又恼又气又笑,心中五味杂陈,最后憋出一句:“不叫嫂子,我妹妹才叫你嫂子呢。”

“那,这是答应了?”于蓝笑着问。

后来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陶景湖都要在饭桌上跟人炫耀,得意洋洋摇头晃脑,说起来还是我夫人求的婚呢,每年都要炫耀,于蓝总在旁不屑补充,说除了她多半没人要他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疼没人管,她是可怜他才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家。

大家总是会心一笑,因为这番话对于陶景湖当时的地位来讲是很滑稽可笑的,有人嘴甜些,还会顺着说一句是她慧眼识珠,然而她说的是实话,在陶景湖那黑暗无光的青年时代,于蓝像太阳一样的出现,当时没有人能想到陶景湖还会回到北京,甚至没人想到他还能翻身。

于蓝当时不止放弃了优渥的条件,她还抛弃了从小疼爱她的妈妈,她没有说临行前母女吵的架。

“我最近准备结婚。”于蓝和于母说道。

“不行!”于母很反对,做妈妈的心疼小女儿,然而于蓝铁了心就是要嫁给资本家的小崽子。

“反对无效,这是我的人生,他以后翻身也好,一辈子不出头也罢,我自己负责。”她拎着行李往外面走。

“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于母冲出来喊道。

于蓝脚步只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从北京到西北,从科研人员到下地干活,从无忧无虑到挑起一个家庭的重担,陶景湖就在这样澎湃的爱意下明显的偏爱里被拍打的晕头转向了,若是掏出他的心来给于蓝能表达他那不逊于她的爱情他一定会做的,他只有这一颗心了,陶景湖虔诚又卑微,偏执又激进,一直紧紧抱着于蓝,再也不想分开。

“我跑不了。”于蓝被他缠得受不了。

“跑也晚啦。”

“唉,我算是进了贼窝了。”

“对,不止抢钱还吃人呢。”

陶景湖说完又“吃”起来,咬于蓝的脸蛋、肩头和手指,她哎哎地叫,缩着脖子躲陶景湖,陶景湖气息不稳又翻身上去和她吻在一起,他再次找不到合适的姿势了,总觉得隔着一层,于是直起身把毛衣脱下来扔到书桌上。

“喂!你脱衣服干嘛!”于蓝警觉道。

陶景湖也是下意识的动作,被她喝问便停下动作,结巴着解释道:“我,我觉得有点热。”

L兰S生N柠M檬W“热你就好好睡觉。”

陶景湖不情不愿地躺到一边,于蓝大约是舟车劳顿累坏了,不多时就沉沉睡去,陶景湖翻身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直看她,偷偷吻吻她的手吻吻她的头发吻吻她的脸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0011章十一、干校

两个人坐完火车换汽车,下了汽车又走了两里地,眼前的景象让陶景湖震惊。

“这,这怎么住人!”

眼前是一片土坯房,低矮破旧,四处漏风。

“据说是马房牛棚改的。”于蓝靠过来说道。

“你不能住这。”陶景湖想起北京她的家,温暖干净的家。

“本来就是来学习锻炼的嘛,”于蓝夺过陶景湖手里的行李,“将就着住吧。”

队里还有一个熟人,是原先班里的同学,叫孟月白,他父母已经被隔离审查,打成了“走资派”,他自然也就成了“黑五类”。

“咱们三个在这里相聚了!”他很激动。

陶景湖和他热烈拥抱,然后两个男人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话。

“你在这过得怎么样?”孟月白问。

陶景湖斟酌回答:“条件,是艰苦了点,锻炼嘛,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慢慢适应吧。”

“唉,我不怕苦,就怕这种看不到头的绝望,有时候想想,真是觉得,没意思。”孟月白苦笑摇头。

陶景湖正色道:“哎,不能有这种想法,咱们年轻,苦点累点不怕什么,就当磨练,也能学到很多在学校没有的知识,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去看看祖国西北的风光,就冲母亲河奔腾的景象,也让你不虚此行。”

孟月白嘿嘿笑起来,痛快答应:“好!下放吧,放到哪我玩到哪!”

“保持住这个态度就对了。”陶景湖跟着笑起来。

陶景湖在给于蓝整理宿舍,先去大队要来一些报纸把墙糊起来,把地面铲平,重新运了土进来铺上,然后洒水夯实,再铺土再洒水再夯实,足足做了三遍他才满意,屋里只有一张床,是木头框架高粱杆铺的,高粱被虫蛀的严重,他全拆下来找了张破八仙桌把木料锯断重新修了床,最后铺上褥子床单,屋里这才总算有点样子。

“表扬表扬。”于蓝给他鼓掌,“这破房子让你收拾的,看着真舒心。”

陶景湖笑不出来,看着破败的屋顶难过,心里想着下次从工地上申请一点蛇皮袋再把顶棚吊起来。

“别弄这个样儿,又不是住一辈子,我发现你这个人对住处这个东西特别看中,每换一个地方,非得折腾折腾,偏偏哪里都安定不下来,难怪你晚上睡不着。”于蓝道。

她倒是真说中了,陶景湖骨子里骄矜得很,对每个地方都投入感情,可哪里都不属于他,他告诉自己也许诺于蓝。

“我将来会给自己建造一个安稳温馨的家,一个可以让我安心睡觉的地方,它会是世界上最舒服最安全的,”他拿着锯子转头郑重对于蓝说道,“我一定要让你住到最好的地方去。”

于蓝不比他,虽然是女人,但一向缺乏某种浪漫细胞,闻言讽刺道:“嗯,你让我住中南海去吧,那地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