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瞬间炸毛,尖叫一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了赵珩一把:“赵珩,你疯了,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还不给本宫滚开,休要在此耽误母后正事!”

赵珩被推得一个趔趄,却依旧跪得笔直,显然不打算妥协。

赵老太君冷冷地哼了一声:“长公主殿下,虽然您贵为金枝玉叶,我赵家也世代为臣。方才老身已依礼向殿下您请安问福,按我大夏礼法,尊卑有序,长幼有别,殿下您是不是也该先回老身一礼,再论其他?”

江映终于等到回嘴的机会,脆生生地说:“咦?这倒奇了!长姐您自打回宫可是日日将‘孝道’挂在嘴边,怎么如今轮到了长姐您自己,对着嫡亲的婆母、朝廷诰封的老太君,反倒将礼数忘得一干二净?”

“放肆!”太后立刻厉声呵斥,矛头直指江映,“长辈在此叙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辈在此插嘴多舌,还有没有规矩!”

江映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看吧看吧,又来了!

难怪话本子里的小媳妇都被婆婆拿捏得死死的。

这孝道的大帽子一扣,简直比开水还灵,让人张嘴说话都觉得烫舌头。

赵老太君却低低地笑了一声。

“既然太后娘娘说晚辈不便多言,那就由老身这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来说罢。”

她顿了顿,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太后娘娘,老身听闻,我赵家有幸,得了一位孙少爷,名唤俊强,今年已有十五岁,聪慧可爱,深得太后与长公主喜爱。老身行将就木,思孙心切,不知可否让老身这个做祖母的好好看看我那从未谋面的乖孙儿?”

“不行!”长公主几乎是脱口而出,转身张开双臂,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死死将赵俊强挡在身后。

“老太君若是想看,待母后处置完皇后,回到慈宁宫,本宫自会带强儿前去拜见,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第82章 验明正身

赵珩见她反常如此激烈,积压多年的愤怒瞬间喷涌而出,“母亲不过是想看看亲孙子,此乃人伦常情,长公主为何百般阻拦?你如此心虚,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母亲看出端倪不成?”

“本宫能做什么亏心事!”长公主尖声反驳:“强儿……强儿自然是赵家的孩子,是驸马的亲生骨肉,但看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赵老太君脸上的冷笑更深了:“老身的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她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而虚弱,“从幽州到京城,一路颠簸,这把老骨头也快散架了。谁知道……咳咳……哪口气没倒上来,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呢?临死前,老身就想看看我赵家的嫡亲血脉,这个要求……长公主殿下都不允许吗?”

江映看着老太君唱念俱佳的表演,就差鼓掌喝彩了。

还得是老戏骨演戏,就是精湛!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悲切感人,任谁都不好拒绝。

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深知此时若再强行阻拦,不仅显得不近人情,更会坐实女儿的心虚。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平静地说:“明玉,老太君思孙心切,人之常情。既如此,就让强儿上前一步,让老太君和驸马好好看看吧。”

“母后!”崔明玉还想挣扎。

太后声音陡然转厉,带着警告:“还不快去!”

长公主死死咬着下唇,极其不情愿地将赵俊强推到了赵老太君和赵珩面前。

老太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从他白胖的圆脸,到那双细长的眼睛,一寸寸地扫过他的五官轮廓。

紧接着,人群中再次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你们看,驸马的脸方方正正,棱角分明。这小公子……怎么脸是圆的?”

“对对!驸马的眉毛又浓又黑,赵公子的眉毛却稀稀拉拉。”

“还有眼睛,驸马是丹凤眼,眼尾上挑,有神得很。赵公子的又细又长,还无精打采……”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让长公主心烦意乱,不禁怒喝起来:“够了!都给本宫闭嘴!老太君,孩子您也看了,还想怎么样?”

在一片死寂中,赵老太君缓缓抬起头,冷声说道:“长公主殿下,老身是看清楚了。这孩子……”

她一字一顿,字字如惊雷炸响,“确实与我赵家血脉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赵俊强尖利嘶吼着:”你胡说!我就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他挣脱开长公主的手,指着赵老太君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本公子,污蔑我母亲!”

长公主当即附和道:“真是反天了!本宫生的孩子,金尊玉贵,岂容你们置喙污蔑!来人啊,还不快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疯子给本宫轰出去!”

“哎呀呀!”江映立刻夸张地惊呼出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姐,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君可是您的嫡亲婆母,是朝廷敕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身为皇家公主,一言一行皆是女子楷模,怎可对婆母如此无状,口出狂悖之言?这……这岂不也是大不敬之罪?”

长公主被“大不敬”的帽子砸得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地尖叫道:“江映,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这老婆子胆敢污蔑顶撞本宫,质疑皇嗣血脉,就是死罪,本宫将她轰出去有何错?谁敢说本宫有错?”

江映撇着嘴反驳道:“哦,皇姐的意思是,婆母若是让你不痛快,说轰就轰,说打死就打死?可刚刚……母后和你是怎么教导臣妾来着?”她学着长公主高高在上的腔调,惟妙惟肖地学着:“‘孝道乃女子立身之本,婆母即天’、‘言行无状,顶撞尊长,就是大不敬’、‘今日定要正宫规’……怎么?到了皇姐自己身上,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还是说,你嘴里那套‘孝道’、‘规矩’只用来约束别人,却独独不用约束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殿下?”

“够了!”太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显然被江映连消带打的话气得不轻。

再纠缠婆媳礼数、尊卑规矩只会越描越黑,被江映牵着鼻子走,所以必须转移焦点,直击要害。

太后锐利的目光扫向赵家母子:“赵老太君,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当朝长公主,质疑皇家血脉,此乃以下犯上,弥天大罪!若你今日拿不出确凿证据,休怪哀家不顾念旧情,定以诬蔑皇族之罪严惩不贷!就连赵家也休想脱了干系!”

她这赤裸裸的威胁,就是想用赵家全族的性命来逼迫老太君退缩。

赵老太君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毫无惧色,浑浊的老眼迎上太后的逼视,声音异常清晰:“太后娘娘多虑了,老身虽然年迈昏聩,却也深知兹事体大,关乎国本,关乎我赵氏满门清誉荣辱。若是没有十成十的铁证,老身这把老骨头怎敢叨扰您老人家清净?”

“哼!”太后从鼻腔里发出轻蔑至极的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铁证?你能有什么铁证?当年明玉在万寿山产子,有当地最有经验的产婆接生,有哀家身边最得力的宫人全程伺候,人证物证俱在!更何况……”她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女子是否生产过,只需太医号脉便知真假, 脉象骗不了人。堂堂长公主,金枝玉叶,难道会用自己的清白和皇家血脉来行此龌龊之事?简直荒谬!”

太后这番话掷地有声,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是啊,生没生过孩子,脉象上确实有不同,有经验的太医一摸便知!”

“长公主生产时,老太君远在幽州,又不在现场,她怎么能知道内情?”

“而且孩子像娘不像爹的也多了去,单凭长相就判断是不是亲生,也太武断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长公主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腰板也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