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边玩九连环的赵俊强对前面的话都没太在意，但当听到“楚楚”的名字时，忽然抬起头，嚷嚷道：“外祖母，太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楚楚难堪，要我说，楚楚才不要嫁进皇室呢。嫁给我多好，我定日日哄她高兴，想要什么给什么，谁敢给她脸色看，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这番话却让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绝对不行！”

赵俊强被外祖母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随即也来了脾气，梗着脖子顶撞道：“为什么不行？我与楚楚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最是了解她，您为什么不让我娶她？我就要楚楚！”

“住口！” 不等太后说话，长公主崔明玉先一步厉声呵斥，她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此刻全冲着儿子去了，“你懂什么！你若是还想安安稳稳地享受荣华富贵，就给我乖乖闭上嘴，好好听你外祖母的话！否则……” 她眼神凶狠，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定有你苦头吃！”

赵俊强被母亲凶狠的样子震住了，一时语塞，但脸上还是写满了不服和委屈。

太后见女儿语气太过严厉，不满地白了她一眼，随即放柔了声音说：“好了，我们俊强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慢慢教就是了。”

崔明玉见母亲如此溺爱儿子，对自己却疾言厉色，心中愈发不忿，忍不住酸溜溜地讽刺道：“母后，您就是太惯着他了！您看看俊强，整日就知道玩闹，半点正事不干，再看看太子……哼，今日那番做派，那心机城府，俊强跟他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您还指望他……”

“够了！” 太后猛地打断她，脸上慈爱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屁股决定脑袋，谁坐上那个位置，自然就会制衡和御下，有什么好羡慕的？”

崔明玉被母亲这番“歪理”堵得哑口无言。

太后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幽幽说道：“明玉，我们才第一天回宫，连戏台子都还没搭稳呢，急什么？”

她放下茶杯，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好戏……还在后头呢。沉住气，该是你的，终究跑不了。”

第72章 下马威

卯时初刻，天光未亮，睡梦中的江映就被李氏轻轻唤醒：“皇后娘娘，该起身了。”

首次醉酒让江映头脑有些混沌，一时没反应过来，含糊地嘟囔：“阿媪，这么早让我起来做什么？”

她示意夏冰把银壶里温着的醒酒汤倒进玉碗，碗沿还焐在热水里，低声哄道：“昨儿您贪了两杯酒，这会儿头疼吧？夏冰备了醒酒汤，加了蜜渍梅子，酸甜口的。”

江映这才掀开眼，眼珠转了半圈才聚焦。

看清是李氏，她哑着嗓子哼唧：“阿媪，天还没亮透呢……”

李氏一边扶她坐起身，一边让夏冰取来软枕垫在她腰后，柔声劝道：“娘娘，太后娘娘昨日回宫，按照规矩，您身为中宫皇后需率宫嫔妃前往慈宁宫行晨省之礼，可万万迟不得啊！”

“慈宁宫”三个字让江映顿时清醒过来。

是了，她已经不是后宫老大。

有个太后压在她头上。

另外还有个烦人的大姑姐......

江映挣扎着坐起身，任由李氏和夏冰为她宽衣。

中衣刚褪到肩头，就见夏冰捧着一袭宫装过来。

石青色的缎面上，用赤金和银线绣着展翅的彩凤，凤羽层层叠叠，光是看那针脚就知道分量不轻。

“非得穿这个？” 江映瞅着那沉甸甸的料子，有点犯怵。

“今儿是给太后请安，得庄重些。” 李氏说着，已和夏冰一起替她套上。

等梳好头，江映就在夏冰和李氏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踏着熹微的晨光去往慈宁宫。

当她抵达时，慈宁宫门前已经有三位妃嫔候着。

苏妃一身簇新的桃红宫装，妆容精致，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看到江映到来，她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讥诮，扬声说道：“哟，皇后娘娘可算是来啦，这都什么时辰了？给太后娘娘请安这等大事，娘娘竟也如此惫懒，实在太不应该。”

江映脚步未停，甚至懒得正眼看她，只斜睨过去，“苏妃倒是殷勤得很，一大早就来表孝心。哦，本宫忘了，” 她故作恍然，“宫中很快就要进新人，苏妃姐姐现在不勤快些表现，怕是日后……想勤快也找不到机会了呢。”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苏妃年纪大的痛处，令她脸色一僵。

站在苏妃身侧的瑛贵人大约觉得有太后撑腰，胆子也大了些，细声劝解：“苏妃姐姐也是一片好心，提醒皇后娘娘莫要误时辰。若是太后娘娘召见，中宫却不在，传出去……终究是于您的名声不好。”

江映的目光冷冷扫过瑛贵人那张看似温顺的脸，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瑛贵人入宫也有八年了吧？本宫没记错的话，你这贵人的位份足足六年未有进益，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瑛贵人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慢悠悠地说，“让本宫想想……大约是你平日里话太多，又总说不到点子上，显得无状，才失了帝心吧？”

瑛贵人气得浑身直抖，苏妃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尖利起来，“皇后娘娘！女子当以娴静少言为美德，您身为中宫，如此咄咄逼人，言语刻薄，恐有失国母风范，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呵！” 江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大清早的，你们俩堵在慈宁宫门口对本宫冷嘲热讽，本宫不过说了几句，你们倒反过来让本宫娴静少言，你们俩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她无视苏妃和瑛贵人铁青的脸，自顾自地继续道：“本宫记得今日太医院正好是穆院使当值，趁着他在，你们赶紧去瞧瞧脑子，该吃药吃药，该扎针扎针，别耽误了病情，免得互相影响。”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拍手，对着瑛贵人露出一个关切的表情：“哎呀，瞧本宫这记性！瑛贵人位份低微，怕是没资格宣召穆院使。无妨，本宫心善，待会儿就帮你递个牌子，请穆院使务必好好给你治治脑子，千万别耽误了病情！”

苏妃和瑛贵人被江映这一连串夹枪带棒的话挤兑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公然反驳，只能站在原处生闷气。

江映懒得再理会她们，径直走到宫门最前面的位置站定，心中暗忖：后宫妃嫔斗嘴，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套说辞，都斗了五年，还是没点长进。真该建议陛下都给她们开班授课，学点新话术，省得天天说陈词滥调，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惠妃看着她气定神闲地回嘴，深觉欣慰，但脸上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俨然和任何人都不亲近。

就在这时，慈宁宫沉重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长公主沉着脸走出来，厉声呵斥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慈宁宫门前喧哗吵闹，搅扰母后清静，还有没有点规矩体统！”

江映脸上瞬间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声音软得能滴出水：“长姐安好。刚才大门紧闭，长姐在里面是如何听见我们喧哗吵闹的？”

长公主理所当然地说：“本宫走过来时就听见你大声说话，难道本宫说的不对吗？”

“对倒是对，” 江映依旧笑眯眯的，话锋却陡然一转，“长姐既然是走过来听见，想必也听清楚了前因后果。明明是苏妃与瑛贵人以下犯上，言语挑衅中宫在先，本宫不过是稍作训诫。长姐不斥责她们无礼犯上，反倒指责本宫喧哗，这是何道理？”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变得锐利，“莫非……长姐是有意包庇妃嫔，故意打压本宫，好彰显你在后宫说一不二的威风？”

不给长公主反驳的机会，江映猛地转头，对着身后侍立的宫女太监高声命令：“你们方才都在场，不妨大声告诉长公主，刚才究竟是谁言行无状，藐视中宫？”

跟随江映的宫女太监都是练家子，此刻得了主子命令，齐刷刷地回道：“确是苏妃娘娘、瑛贵人口出狂言，言行无状，藐视中宫凤威，还请长公主殿下明鉴！”

这呼声震耳欲聋，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长公主、苏妃和瑛贵人三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