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君尧身体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

火光依旧在冲天燃烧,江映将木头紧紧攥在手中,抿紧了嘴角。

好阴险的计谋,竟想让崔君尧误认为自己放烟花亲手害了秦霜华。

人心究竟可以恶毒到什么地步!

第37章 残酷的现实

东宫寝殿内,烛火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膏苦涩味。

江映静静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单薄。

她看着锦被下昏迷不醒的崔君尧,双手被厚厚的绷带包裹,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着眉头,心里就像堵了一块浸透冷水的棉絮,又沉又闷。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生辰宴竟会在火光冲天中仓皇落幕。

更让她心痛的是,她入宫要守护的人,不仅身体被伤得体无完肤,内心更是撕扯得千疮百孔。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江映转头看去,是崔煜。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缓步走进殿内,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江映站起身,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木头递了过去,“陛下,这木头是秦霜华死前拼命从窗棱上取下扔出来的。我闻过,上面有很浓的油味,定是被人用油浸过。今晚冷宫的火势那么大,想必有人蓄意为之,并非太子为我庆生辰燃放烟花所致。”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静。

崔煜的目光从儿子脸上移开,落在江映递来的木头上。

他伸出手,紧紧攥住了木头,粗糙的棱角硌得他掌心一阵刺痛。

柔儿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如今还有人要逼疯君尧,真是巴不得他孤家寡人!

“朕……知道。”

“陛下!”江映再次开口,将心中盘旋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和太子见过秦霜华两次,一次在冷宫,一次在火场。她每次见到太子都只拉着他的袖子,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却很痛苦。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阿映觉得她是个极其温柔的人。那样的人,不会是害死姐姐的凶手,更不会让太子陷入两难。阿映以为,姐姐的死,应是与她无关。”

崔煜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紧绷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崔君尧和江映去过冷宫,也知道秦霜华这些年一直很安分,从不惹是生非。

但柔儿之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秦霜华送的经文。

虽然崔煜也猜到秦霜华是被人陷害,他心中的怒火无处宣泄,只能将她贬入冷宫。

其实回想登基后的这些年,后宫好像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搅动风云。

他怀疑过苏妃,也怀疑过丽妃,但又好像都不对。

就如今夜这场大火,苏妃近日都足不出户,也从未接触过内务府负责修缮的宫人,根本没有作恶的证据。

尽管他心中疑窦丛生,却抓不住任何把柄,只能任由那双手翻云覆雨。

崔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愈发沙哑低沉:“朕知道了。”

江映轻轻拽住崔煜明黄色龙袍袖口的一角,仰起小脸,眼神清澈而恳切:“陛下,姐姐去世已有一年,如今后宫又接连出事,不如请些高僧大德入宫,做一场盛大的法事,为逝者诵经超度,再妥善安葬,您看可好?”

秦霜华被贬冷宫,不能入皇陵,这是她想到唯一能安抚崔君尧的办法。

崔煜低下头,第一次认真审视起这个只及他胸口的小女孩。

她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眼神却清澈得像一泓清泉。

这双眼睛其实与柔儿极像,只是柔儿眼中更多都是温柔,而她却多了几分执拗。

面对似曾相识的眼睛,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突然涌上喉头,堵得崔煜声音更加沙哑艰涩:“自你姐姐离世,我从未命人做过法事,也未曾给她追封谥号。”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也许……是我不想承认,她真的就这样走了。”

江映静静听着,小手依旧拽着他的袖角,轻声说道:“爹爹以前在战场上也失去过情同手足的兄弟,他说那时觉得万念俱灰、痛不欲生,但支撑他活下去的,是等着他回家的夫人和孩子,还有需要他守护的百姓。爹爹说,人若是只活在过去,困在失去的痛苦里,那就永远走不出来,会陷入痛苦的死循环。”

她踮起脚尖,伸手抚平了崔煜紧锁的眉宇,“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您也该放下,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太子。”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崔煜瞬间眼眶滚烫,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化作带着哽咽的余音:“……嗯。”

是啊。

该放下了。

朝堂风云诡谲,后宫危机四伏,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江映目送崔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轻轻舒了口气。

她没看到的是,一串泪珠无声无息地从崔君尧紧闭的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发丝中。

那些深埋心底、无法对父亲言说的痛楚与哀求,那些关于母亲、关于秦霜华的愧疚与绝望,终于有人用最纯粹的心意替他说了出来。

母后去世的伤心欲绝,火场中的绝望无助,一幕幕画面在崔君尧脑中不断闪现。

身居高位,无能就是原罪。

他恨透了弱小的自己,也恨透了人心叵测,他定要让作恶之人食尽恶果!

年幼的太子,接连逝去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现实的残酷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削去他的天真与柔软,让他硬生生地长出了铁石心肠。

第38章 万事只求半称心

翌日,冷宫失火被查了个水落石出,纵火之人是一位曾经受过赵丽珠苛责的老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