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有些不理解地说:“我还以为秦贵人心无城府,怯懦胆小,今日看来她也是颇有手段嘛。”
惠妃嗤笑一声,随手拿起一粒蜜饯丢进嘴里,动作随意得与刚才判若两人,“她那点小伎俩,也就骗骗男人罢了。以往苏妃和丽妃势大,她的手段哪敢往那两位身上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如今丽妃被贬黜,苏妃缩在自己宫里怕被牵连,这才让她逮着机会,频频接近你和太子,好在陛下面前露脸。这后宫之中,哪有心无城府的女子。”
江映好奇地问:“田姐姐,依你看,在后宫生存,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崔君尧本以为惠妃会说出“贞静贤淑”、“谨守本分”、“德行操守”之类的话,没想到惠妃只简单回了两个字:“活着。”
江映微微一怔。
崔君尧的瞳孔也缩了一下。
惠妃缓缓解释:“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四季交替,感受风雨雷电,享受雾岚霓虹,拥有喜怒哀乐。活着可以享受世间一切,死了一切与己无关,皇后娘娘,你说对吗?”
从前她无权无势,只有把自己藏起来才安全。
如今她手握大权,更要把皇帝推得很远,才能不被嫉妒。
财富、权势、孩子,这些若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是极可怕的事,所以先后才会被众人推向死局。
江映听完之后静静思索片刻,忽然情绪有些落寞,问道:“如果世人都不希望你活着,处处排挤你,用尽手段迫害你,让你终日抑郁呢?”
惠妃转头看了眼太子,温声说道:“我有个或许难登大雅之堂但绝对有效的法子,不知娘娘想不想听?”
江映瞪大了眼睛,笑着说:“自然是想的!”
惠妃坐直了身体,用传授绝世秘籍般的郑重口吻说道:“如果觉得无人可信,憋闷无人述说,就找只偷油婆聊天,把苦闷和压力都发泄给它听,讲完再一鞋底拍死它。这样既发泄了情绪,也消灭了害虫,心情就会好很多。”
江映:“……”
崔君尧:“……”
刚写完策论准备吃饭的田品言脚下一个踉跄,脸上写满了“我姐是不是疯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惠妃顿时笑出了声,“逗你们玩的,小小年纪,心思别那么重,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知足常乐就好了。”
崔君尧看着惠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鲜活模样,原本对她固化的印象轰然倒塌。
江映也跟着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容清脆明媚,宛如阳光洒落。
崔君尧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人与人之间未必都是阴险设计,心简单了,人就简单了。
这顿饭吃得主客皆欢,十分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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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这后宫怕不是要改姓江了吧?
季夏临近,骄阳似火,却丝毫掩盖不住宫里为皇后千秋节而沸腾的热闹。
朱墙金瓦之下,彩绸高悬,宫灯如昼,往来宫人步履轻快,脸上都带着喜气。
作为这场盛大庆典的绝对主角,江映开心得像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
过去的一个月,她简直过上了神仙日子!
惠妃隔三差五就以“了解皇后喜好,务必尽善尽美”为由将江夫人请进宫。
每每娘亲入宫,江映就能名正言顺地翘掉上午课程,美其名曰“承欢膝下,尽人女孝道”。
顾清虽然为人刻板,却也不愿为难一个小女孩,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于是乎,江映就过上了上午拉着娘亲在御花园扑蝶赏花,下午围着爹爹哥哥撒娇玩耍的快乐时光。
宫人们私下里自然免不了议论纷纷。
大夏开国这么多年,宫矩森严,何曾有过皇后整日与父母团聚,宛如未嫁闺阁女子般的先例?
然而,皇帝陛下本人默许,太子殿下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与皇后形影不离,掌管后宫的惠妃更是对其言听计从。
有这三位重量级人物的态度摆在那,宫人再多的议论也只能化为小声嘀咕,没人敢嚼舌根传到主子们耳朵里。
在惠妃的精心操持下,千秋盛宴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开始。
江映身着繁复华丽的皇后朝服,端坐于交泰殿高高的主位上。
虽然她面容稚嫩,但那份被众人捧在掌心呵护出的明媚与尊贵足以撑起场面。
宗室亲贵、内外命妇依序上前,恭敬行礼,献上贺仪。
一时间,金玉珠宝、古玩字画、绫罗绸缎……各色奇珍异宝流水般呈上,几乎在主座旁堆起了一座流光溢彩的小山。
江映努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但灵动的大眼睛早已被激动占据,小脸兴奋得微微泛红。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收礼收到手软,眼睛都要被礼物晃瞎啦!
崔煜处理完紧要政务,顺道去箭亭接儿子下课,父子二人一同去往交泰殿。
一进殿便看到江映两眼放光地盯着成堆的贺礼,嘴角压都压不住。
崔煜忍俊不禁,走到近前,故意打趣道:“身为江家嫡女,皇后从小也是锦衣玉食,怎地就像是生在钱眼里似的?瞧瞧,满眼都是这些黄白俗物,倒把朕和太子晾在一边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新后的受宠。
江映被说得小脸微烫,却立刻梗起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驳:“陛下此言差矣!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被人讨厌,好吃的有人嫌腻,好玩的有人嫌吵,好人有人嫌傻,坏人有人嫌恶,唯独银子不会被人讨厌。您想想看,银子可解千愁,衣食住行哪样离得开它?银子可知人心,真心还是假意,有时一试便知!银子还可化委屈,受了气,买点喜欢的东西,立刻就会开心,有银子多好啊!”
这番“金钱万能”的稚言稚语听得崔煜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站在旁边的惠妃马上点头应和:“皇后娘娘所言,字字珠玑,再对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