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叹了口气,这皇帝当的真是没意思极了。
还是退位吧,当太上皇去!
太子的登基大典办得极为隆重。
前朝顺利过渡,崔煜看着儿子沉稳地接过玉玺,接受百官朝拜,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竟是一种奇异的解脱。
而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后宫的反应。
后妃们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愁云惨雾,反而兴高采烈地开始挑选新的宫苑。
“陈太妃,我与你住近些,日后好一起打双陆!”
“哎呀,李太妃可离我远点,上次打叶子牌你欠我的三两银子还没给呢,免得见面又打架。”
被太后从冷宫接回来的秦太妃附和道:“对对对,日子怎么清净怎么过,我要自己一个宫殿!”
不过三五日,这群太妃们竟自行安排好了住所、用度、甚至活动地点,效率之高,令新上任的皇后江乐央都插不上手。
太后在第一次接受皇后请安时,慢悠悠地丢下一句话:“往后日子,咱们这些太上皇的妃嫔就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逍遥快活最要紧。唯独有一件事”
她目光扫过全场,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谁也不准给皇后添堵,敢给央央找不痛快,就是跟我,跟后宫所有人过不去!”
一众太妃瞬间达成了共识,皇后的命令比圣旨还重要,皇后让她们往东绝不往西,让打狗绝不撵鸡。
崔煜搬入太上皇专属的宁寿宫,看着前朝被儿子治理得井井有条,后宫更是铁板一块,和谐得让他这个曾经的皇帝都毫无用武之地。
他背着手,望着宫墙下沉沉的夕阳,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这大夏……当真是固若金汤了。”
新帝后宫仅皇后一人,起初臣子们只当是听笑话。
寻常富户尚有三妻四妾,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如此?
总有心思活络的官员变着法地想将自家女儿塞进宫,今日献宝,明日请安,总盼着女儿能得天子青睐。
然而,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们通常连宫门都进不去第二道。
宫门内的花园旁,常设着几张牌桌。
以太后为首,几位太妃轮流在此“值守”。
一见有生面孔的年轻女子被引进来,牌局便立刻暂停。
“站住!”陈太妃柳眉倒竖,“哪家的姑娘?如此不懂规矩!宫内行走,仪态散漫,成何体统!”
另一位太妃则慢条斯理地打量其衣裙:“这衣料倒是时新,就是颜色过于轻浮,非良家女子所宜。”
德太妃抿口茶,语气最是温和,话却最扎心:“小姑娘,宫里不是玩闹的地方。陛下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你贸然闯入,若惹得娘娘心烦,这罪过……你父亲可担待得起?”
不过三言两语,夹枪带棒,直将那些怀揣希望的小姐们说得面红耳赤,眼泪汪汪,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家去,再不敢提入宫之事。
江乐央的日子过的是清闲又自在。
早上总要费些功夫才能把黏黏糊糊不想上朝的崔君尧送走。
然后太后就会来闲话家常,顺便把当日宫务处理得明明白白,临走还不忘叮嘱她好好休息。
午膳自然是和崔君尧一起用,之后帝后二人常常小憩片刻。
下午,江乐央时常被太妃们拉去赏花、品茶、打牌、听曲,欢声笑语不断。
直到日落时分,皇帝的仪仗远远出现,这群女人们便会默契地散场,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温馨得近乎甜腻的日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骤然打断。
江乐央正陪着太后和几位太妃赏花说笑,宫女奉上一盏新炖的冰糖雪蛤羹。
她刚拿起勺子,一股莫名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让她瞬间丢下勺子,干呕起来。
“哎呀!”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一群女人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问了起来。
太后最是镇定,立刻喝道:“快传御医!”
秦院判匆匆赶来,屏息凝神诊了又诊,在满屋子后妃灼灼的注视下,终于面露喜色,跪地贺喜:“恭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喜脉,已近两月了!”
此话一出,瞬间炸响了整个皇宫。
崔君尧正在前朝与大臣议事,闻讯直接扔下满殿文武,一路狂奔至后宫。
见到被太妃们团团围住的江乐央,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脚步飞快地往寝宫送。
“皇上!你慢点走,小心台阶,千万别颠着央央!”
太后跟在后面,一叠声地嘱咐,满脸的紧张。
崔君尧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头也不回地扬声道:“皇后有孕,需安心静养,后宫一切事务,就劳烦母后多多操心了!”
闻讯赶来的太上皇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倒。
他看着儿子健步如飞的背影,再想起自己当年……
若是柔儿有孕时,他也能这般抛开一切悉心呵护,是否就不会日渐羸弱,早早撒手人寰?